那是十多年前,
我沿著紅色大街瘋狂地奔跑,
我跑到了郊外的荒野上歡叫,
後來,
我的鑰匙丟了。
這裏麵有很多暗示性的話語,一個就是“十多年前”,從作者寫詩的時間向前推十多年,恰好就“文革”期間。而“紅色的大街”既是一個籠統的詩語描述,又是一個很概括的實景速寫,在“文革”年代的流行色就是紅色,紅色是刺激人的感官和神經的顏色,它會使人瘋狂,這切合了十年“文革”時紅色“革命”的瘋狂。再一個就是“荒野”這個詞,“文化大革命”使一切好的文化被破壞了,在這樣一個破壞的時代,這個社會本身就是一個文化的“荒野”,年輕的人們在愚蠢的文化“解放”中歡叫,在一個文化的“荒野”中歡叫,這直接導致“後來 /我的鑰匙丟了”,這實際是在用詩語說:我的心迷失了。這一節用短短幾行,說明了心靈的迷失過程。
心靈,苦難的心靈
不願再流浪了,
我想回家,
打開抽屜、翻一翻我兒童時代的畫片,
還看一看那夾在書頁裏的
翠綠的三葉草。
而且,還想打開書櫥,
取出一本《海涅歌謠》,
我要去約會,
我向她舉起這本書,
作為我向藍天發出的
愛情的信號。
翠綠的三葉草是自然的象征,《海涅歌謠》是美好情感的代表,這都是出於自然,而這些自然和人性的東西都被遺失了,人們把對“紅色”的瘋狂追隨當做時尚。但心靈有自己的感覺,經曆這樣苦難的心靈不願再流浪,發明本心之後,人們開始審視內心的真正需要,所以主人公要向“藍天”發出“愛情的信號”,這實際是滌除心塵之後的真心呼喚。詩歌的表達既有西方浪漫主義的色彩,又帶有中國傳統道家文化的傳承,是一個革除物蔽,洗滌心鑒,發明本心的覺醒過程。
我在這廣大的原野上行走,我沿著心靈的足跡尋找,那一切丟失了的,我都在認真思考。
前麵都是詩的語言,極盡隱喻和象征,這裏結尾用了一個“思考”,直接表明了詩歌主題的強大和嚴肅。而“那一切丟失了的”指稱又遠遠超過了生活中的鑰匙,或者說,這一句是那些丟失之物詩語化的概括,它大大擴延了詩歌中“鑰匙”形象的內涵。中國人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丟失的東西太多了,詩中的例舉隻是一種象征性的個別表達,它要喚起的就是人們的思考,思考那些丟失的、那些無限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