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自古出產美女,這是經曆史事實證實的。然而就此問題探究下去,我們還會發現一些細節,比如這些美女或以才藝見長,或以出色的政治才能鳴世,她們當中有溫婉的詩人、有傑出的舞蹈家(楊貴妃跳的《霓裳羽衣曲》就很出名)、有中國唯一的女皇帝,總之她們把男人能幹的和不能幹的事都幹完了。仔細分析蜀中美女對中國曆史的影響,有助於我們了解蜀文化既陰柔又剛勁的一麵。
卓文君
一提起卓文君的名字,我們就會想起蜀中一種甘洌的酒,也會想起漢代十分著名的大才子司馬相如。
話說西漢時期的蜀郡出了個長相英俊、才高八鬥的著名才子,他就是後來成為卓文君夫君的司馬相如。司馬相如年輕時曾經到長安尋求功名,但漢景帝對詩詞歌賦一類風花雪月的東西不感興趣,因此心高氣傲的司馬相如又鬱鬱寡歡地從長安回到成都。失意而歸的司馬相如在成都深居簡出一段時間過後,邛崍縣令王吉慕名邀請他前去散心。王縣令也是個詩詞歌賦俱佳的人,又聞司馬相如曾給當今皇上當過侍衛,還得到梁考王的賞識,這樣的人物不結交還結交誰?司馬相如來到邛崍,受到王縣令的盛情款待。王縣令每天處理完公務,都會陪司馬相如到花園中散步,談些風雅的話題。
邛崍縣城裏有個大富人,名叫卓王孫,聽說當今才俊到邛崍,就邀請他到家中吃飯。史籍記載,這次邀請全是卓王孫一個人的主意,根據事情的前因後果推測,這可能僅是借口。因為卓王孫有個女兒,名叫卓文君,她雖然是個守寡不久的年輕小寡婦(丈夫因病去世),但卻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和出眾的才華,彈得一手好琴。她早就聽說過司馬相如的名字,而且在閨房中閱讀過司馬相如的詞賦,感佩得五體投地。現在聽說自己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來到邛崍,於是就在自己爹爹麵前撒嬌,讓爹爹無論如何要請司馬相如來吃一頓飯。
司馬相如如約前往。他明顯比前段時間瘦了,但眉宇間的清秀和高傲卻更加突出。在卓王孫家的晚宴上,有邛崍著名的美酒和美食,賓客們簇擁著這個曠世才子,如眾多的狗尾巴草簇擁著一枝梅花。席間有人提議,聽說司馬公子撫得一手好琴,恰好卓家有一把珍貴的古琴,讓琴聲來見證這個美好的夜晚吧。
司馬相如酒興正酣,便命人把琴拿來。卓家的人把古色古香的琴擺放在鋪了紅氈的琴桌上,司馬相如略一沉思,便輕舒十指彈了起來。憂鬱而纏綿的琴聲流水似的從他指間流出,這是一種內心的聲音,憂鬱地述說著自己的苦悶。卓文君站在閨房窗簾後麵,皎潔的月色和樹枝的影子,使她美麗的麵龐若隱若現。她聽懂了琴聲,這琴聲引起她內心的共鳴和震顫。這琴是她平時撫過的,她仿佛看見司馬相如白皙細長的手指撫過她的手指——那是她曾經撫摸過的地方。
在這個特殊而浪漫的夜晚,一個是守寡的多情女子,一個是憂鬱的當今才子,琴聲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史籍沒有記載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從見麵到眉目傳情,以及相約私奔的全過程,但是按照中國的傳統,這之間似乎存在一個懂得小姐心思的丫鬟或“紅娘”,由於她的努力,一對青年男女在後花園中見麵了。
卓王孫當晚喝醉了,他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家奴們正在清掃院子。忽然,有個丫鬟跌跌撞撞跑來報告說:老爺,小姐不見了,司馬相公也不見了。卓王孫感到奇怪,忙在院子裏巡視一圈,果然發現自己的女兒和司馬相如兩個人都失蹤了。他麵露慍色,內心裏已明白事情的原委。
不久以後,人們看見成都的一條街道上新開了一家酒店。這家酒店與成都其餘的酒店不同,不光門麵裝飾得特別古雅,而且賣酒的女人長得非常漂亮——這個女人就是卓文君!《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記載這家酒店的情形說:“文君當壚,相如著牛鼻,乃庸保作,滌器市中。”應當說,這是當時情況的真實記載。司馬相如雖然家在成都,但他的父母對自己本有出息的兒子跟一個郊區寡婦私奔感到不解和憤怒,因此並不接納他們。司馬相如開這個酒店一定是萬不得已,他租店的錢也許還是在朋友那兒借的,拿他在長安的風光日子和做“庸保”的日子相比,落差真是太大了。生活雖苦,但兩個青年的內心卻是甜的。
卓文君頭戴金釵,穿著印有藍色花紋的細布衣服,嫵媚而認真地在酒店門口賣酒,街上的人看見她的好身材和臉蛋都忍不住多瞅幾眼。而司馬相如呢,則穿著一條牛鼻褲,係著圍裙,像個酒店小二似的在一大盆水裏清洗著酒器。這樣的生活是自食其力的普通人的生活,司馬相如收斂了平時錦衣玉食的奢華習性,變得樸實和平和了。兩個人勞作一天之後,腰酸背疼地回到臥室,點燃一根紅色的蠟燭,過上另一種耳鬢廝磨、吟詩作賦的精神生活,一天的愁苦全都煙消雲散了。
消息傳到邛崍卓家,卓王孫想到自己的掌上明珠竟然站在櫃台後麵當街賣酒,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這不是給我卓某人丟臉嗎?於是,連忙命人給這兩人送去“僮仆百人”,並且捎話說:酒就別賣了,還是回到深宅大院過富人的日子吧,
我有錢供養你們。但是,我們更喜歡酒店裏忙碌的這對才子佳人,而不喜歡衣食無憂、無所事事的公子小姐。
司馬相如終於贏來了他命運中的重大轉機。遠在長安的漢武帝有一天在宮中讀到了司馬相如的《子虛賦》。這個文武雙全的傑出帝王撫胸感歎道:哎!這麼好的辭章哪裏去找呀?要是作者生在這個時代就好了,佩服佩服!旁邊的人一聽,原來皇上以為這是古人寫的賦呢,忙說:皇上,寫這篇賦的人還在。漢武帝不相信:在哪兒?在天上?這時候一個以前和司馬相如要好的人站出來說:皇上,聽說這人現在在成都的街頭開著一家酒家,每天穿著牛鼻褲做“庸保”。漢武帝一聽,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這麼才華蓋世的人,你們竟讓他去做酒保!快給我召進宮來,我要封他做官,做大官!
幾匹快馬穿越秦嶺來到成都,找到相如和文君開的酒店,把皇上的聖旨給他們看了。司馬相如一邊在圍裙上揩手,一邊仰天感歎:我本以為世上隻有文君是我的知音,沒想到當今皇上也是我的知音,痛快痛快!起程入京那天,司馬相如的家人和卓文君的家人都來送行。他們來到一座橋上,司馬相如拉住卓文君的手說:等我做了大官,我就乘著四匹馬拉的車回成都接你(此橋故名“駟馬橋”)。卓文君眼裏淌著淚,望著夫君的身影漸漸遠去,她想:以夫君的才情,他遲早會出人頭地的,但開酒家的日子不好麼?卓文君懷念那段美好的日子,盡管很苦,並為很多人所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