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雲:
落月顏色,執手意,天地含情。
紅消斷,飛絮輕沾,誰歎香菱?
幾度風雨淚與愁,千年情愫峰和嶺。
兒女緣,冷眼覽滄桑,盡隨影。
語哽噎,淚眼凝,離別際,夢難醒。
天涯路,淒淒自憐伶仃。
鵲橋相會有盡時,連理難結他鄉陵。
恨疊恨,蕭瑟滿真珠,思更勁。
這日清晨,東方飄來兩朵祥雲,緩緩墜入爐中,待淬火升起的煙霧散盡,幹將知道劍已鑄成,正欲要取出,猛然間“嘩啦”一道道白光直衝九霄,池水頃刻消失殆盡。唯見一對寶劍橫臥池底,但覺寶劍寒如秋水,鋒芒顯露,確為古今稀有。這耗盡夫妻二人數年心血的結晶,真可謂是千錘百煉,曆經千辛萬苦方才鑄成,一雄一雌,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幹將把雄劍插進預備的蛇皮劍鞘中,交付莫邪。把雌劍裝進精致的木匣子,準備獻給楚王。捧著匣子,幹將麵色陰沉,扭頭凝視莫邪道:“我替楚王鑄劍足足耗掉三年時間方才鑄成功,楚王定然不悅,且與黃生積怨太深,恐怕此去郢都凶多吉少。”莫邪提袖拭淚,斷斷續續說道:“寧肯犧牲自己也不連累無辜百姓,知道勸你逃離時徒勞的。說好生死不離不棄,永世相隨,就帶我一同去吧。”幹將斷然反對,勸阻道:“不,邪兒,為了未出生的孩子,你要好好活著,撫養他長大成人,將死亦瞑目。”莫邪低聲抽泣,哽噎道:“你怎麼能···父親去世,表兄成殤,如今連你亦要舍我而去。”說著已泣不成聲。將生性為人粗獷,心中萬分痛苦卻束手無策。良久才上前替莫邪擦淚,摟著而語氣沉重地道:“將何嚐不想與你長相廝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怎奈天不遂人願,活活拆散你我,造化弄人啊!”
將隱瞞劍已鑄成的事情,希望能多陪莫邪一些時日,好彌補心中的愧疚。如此安然過去月餘光陰,誰料天公不作美,消息不脛而走。劉焱遂聞寶劍已成,撂下手中的事物匆匆趕往幹將處。且說莫邪腹中胎兒已六月有餘,身體活動稍顯不便。將深怕妻子動了身子,處處細心照料,此刻正服侍莫邪喝湯,聽見劉焱趕來,心中一驚,料到必有急事,忙著起身上前迎接。焱興衝衝進屋問:“聽說先生已鑄成寶劍,焱剛一聽聞即立即趕來目睹寶劍的風采。”將聽罷震驚,暗想:劍成之事怎麼泄露出去,難道那日有人看到?不妨試探一下虛實。於是幹將鎮靜神色,賠笑道:”哪有此事,劍成還需些時日。“焱頓時一愣,思忖笑道:“先生勿要隱瞞,已有人將寶劍之事相告。要是有難言之隱,不妨說出來。要是在焱的能力之內定會全力相助。”幹將深知難以掩飾,長鞠一躬道歉,道:“並非有意隱瞞將軍,冒犯之處望見諒。”焱揣測道:“難道跟夫人有關。”說話間莫邪進屋,說:“將是放心不下妾身,多有得罪之處請將軍切勿掛在心上。”
將扶住莫邪,騰出座位讓她坐下,語氣緩緩道:“你應好好休息,千萬別動胎氣。”焱甚是恭敬,好心問候莫邪身體狀況。寒暄一番,三人的話題回到寶劍上,焱心存顧慮考慮說:“劍成之事遲早會泄露,夜長夢多,倘使傳入黃生耳朵,定會興師問罪,後果不堪設想。宜盡早做出準備,以防有變。”幹將聽罷,心中不免哀傷,一時迷掉心竅,哪靜得下神考慮對策,半晌未言一字。至於莫邪,身為婦人卻遇事冷靜,心中已生出對策,見幹將和劉焱沉默不語,便思忖道:“妾身有一計策,不知能否適用?”焱聽聞急忙追問:“有何良計,不妨說來。”莫邪正坐身子,徐徐道出心中計策:“將軍盡管派人回郢都通報黃生寶劍要鑄成之事,並告之說劍身略有瑕疵,需要用亮石磨礪。那黃生自是鑄劍出身,甚是精通鑄劍的奧義,如此稟告定然深信不疑,斷然不會派人追問。隻是此計非長久之策,恐怕瞞不了多久就會派人催促。”幹將掂量一番,覺得並無不妥,算算時日,離三年之限僅剩兩月有餘,托緩十天半月已是難得之事,遂開口說:“看來隻得如此,將深知此處黃生耳目眾多,料得會有內應通告,倒不如先行稟告,打消黃生的疑慮,或許拖延交劍的日子。”
那劉焱亦然覺得甚妥,頻頻點頭讚許。於是三人商定一通,大小事宜考慮周全方才散去。焱出屋立即策馬奔向駐地,心中自是已有主意,彼時正欲往兵營安排。眾士兵留駐此地已近三載,思鄉意切,皆盼望早早返回郢都,遂有人將寶劍鑄成的消息傳出,鬧得營中沸沸揚揚,無不歡慶。正值高興之際,值崗的守衛喊:“劉將軍來了!”眾人一聽,不約而同列隊恭迎,等待班師回都的命令。焱遠遠看到此景,猜出一二。待至營中,將馬匹交於左右,對旁邊士兵說:“召集眾人至此地。”那士兵哪敢怠慢,匆匆離去。
隊列中有士兵膽大,扯著嗓子詢問:“將軍,寶劍已鑄成,不知何日回都?”焱瞧了眼那兵,並未生出慍色,笑顏答話:“即日起程。”眾士兵聽罷集體歡呼,猶見思鄉之切。說話間,所有士兵召集完畢,傳令兵上前稟告:“報告將軍,集合完畢。”焱拜拜手令其退下,朝眾人喊:“諸位,我等受王命督造寶劍,曆時近三載光陰,曆經無數磨難,今日要告知一個好消息,寶劍已成,大家馬上可以返回郢都。臨來時,我順便經過幹將處,目睹了寶劍風采,可惜劍身有幾處瑕疵,需要用亮石磨礪十幾日方能至臻至善。不過此處僅需留下少數人,其餘即日返回郢都複命。”
眾士兵精神振奮,齊聲歡舞。片刻,焱示意眾人安靜,繼續道:“爾等誰願與我多暫留數日?”言畢,列兵中站出數十人。焱倍感欣慰,含笑從站出的眾人中挑出十幾個力壯魁梧者,其餘全部遣散回去複命。直至晌午時分,部隊準備好路途中糧草,整齊列隊待發。焱趁此空隙返回帳中,書寫一封信函給黃生,大致內容是讚歎所鑄寶劍如何神奇之類的言辭,洋洋灑灑鋪滿整卷竹卷,封裝後小心攜帶在身。
臨行前,焱將副官叫至跟前,拿出竹卷托付說:“務必要親自交於黃大人之手,中間不可有任何差池。”副官小心翼翼收好竹卷,說:“將軍放心,末將寧可舍命,亦要將竹卷交給黃大人。”焱頷首微笑,交代了一些其他事項,遂教其退去。
話說這黃生,臨近三年之期更是火急火燎,夜夜等待寶劍鑄成的消息。前些時日,楚王偶爾提及此事,甚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眼瞅著交劍的期限快至,竟沒有絲毫的消息,怎麼能令他鎮定如常。這日,黃生實在憋得慌,叫來幕僚說道:“近來我為寶劍的事寢室難安,不知該如何是好?”幕僚笑意盈盈說:“大人是多慮,幹將是世間難得的鑄劍師,能鑄造出太阿、七星龍淵此等寶劍,哪是浪得虛名之人,定然會如期完成鑄劍的。倘使交劍期限已至,沒有寶劍向大王交差,卑職已替您想好對策,你大可高枕無憂。”於是將心中計策一一陳述出來,黃生聽完拍手稱妙,讚歎:“先生想得如此周全,真是妙哉!”
幕僚受到讚賞,依舊笑道:“為今之計,應先派人去察看鑄劍的情況。”黃生笑嗬嗬嚷道:“就依先生之言。”遂即吩咐人準備前去,恰逢另一士兵進屋稟告,說:“起稟大人,監督鑄劍的士兵在外麵候命,請大人明示。”黃生大喜,趕忙出去察看,愣是沒有看到劉焱身影,心中難免生出鬱悶,正要開口詢問,那副官上前將劉焱交代的話語一一傳達,並拿出竹卷呈遞給黃生。黃生接過竹卷,瀏覽之後喜笑顏開,說:“劉將軍果然辦事牢靠,寶劍已然鑄成,過些時日即刻送至郢都。”於是犒賞眾士兵,一一獎賞鑄劍之功。次日,生早早前去廟堂,將此等喜事告之楚王,甚是受到一番讚賞,暫不派人察看鑄劍之事,耐心等候寶劍的到來。
且說幹將莫邪自知相聚的時日無多,便整日形影相隨,加之莫邪身體有孕,將是萬般細心照顧,前後端茶倒水,簡直看不出劍師的威武,剛強。這日黃昏時分,莫邪覺得屋中悶得太久,心裏壓抑的難受,遂叫來幹將陪著出去散散心。將對妻子百般依順,見她要去散步,心中是有些許不樂意,可依舊順著她的意思去做。他則左右不離,扶著妻子慢慢前行,來至一處曠野處。此時夕陽西下,最後的餘暉迸射條條彩霞,宛如海中的遊魚翻滾著金色鱗光。遠處明暗有致的錯落,漸漸交融成一片灰色。天邊的山頭仿佛被一條濃重的墨線塗成黑色,而山頂聳立的樹木,在霞光的襯托下,恰似塗上一層淡淡的薄脂。眼前的景色隨著夕陽的隱沒漸漸變化出奇異的色彩,晚歸的飛鳥卻無暇欣賞,朝著夕陽沉沒的方向拍著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