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我出生於東北的一座重工業城市,在我的記憶裏,這座城市最具有標誌性的建築便屬是工廠裏的煙囪了,它們琳琅滿目的分布在了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裏,沒日沒夜地爭先恐後得要將自己那一肚子的煙霧排放到空氣中去。

每天的清晨我都會親眼睹著從那些煙囪中排除的煙霧,它們像是氫彈爆炸後所產生的蘑菇雲,接著它們直衝雲霄,在那裏偽裝成了一朵朵並不潔白的雲朵。每當這個時候,我便會想起我那死去的母親,她從火葬場的煙囪裏飄出後是否也幻化成了天邊的雲朵?而那雲朵是否飄進了天堂?我想是一定的,媽媽,願天堂沒有悲傷。

對於我的母親,我與她的記憶並不很多,僅僅地保留下了一些八歲以前得支離破碎的片段。

但如若要是提及起了我的父親,我想我還是有許多的話要說,從前我對他的代名詞有酒鬼、煙鬼、一個唯唯諾諾的男人、一個滿口髒話的男人。但在他死以後我才知道,他一生唯唯諾諾的背後同時也是一個愛我的父親,隻不過他的表達方式有些不盡人意罷了。同樣的,願我的父親也幻化成了雲朵,飄進了天堂與我母親重遇。再願天堂沒有煙酒銷售吧!

在我八歲的那年,我的父親帶回家一個陌生的女人,她的個子不高,身材算得上是魁梧,如同是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一般臃腫。最引人矚目的是她的鼻子,她的鼻孔很大,大到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鼻孔裏的粉色的肉和蔥鬱的鼻毛。

我驚恐的躲進了電視櫃旁的夾縫裏,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裏領回的這個醜八怪,我隻希望他能夠快一點的將這個醜八怪給領走。但他卻是一幅很高興的樣子,他指著我麵前的這個陌生的女人對我說“小雅,叫媽媽,叫她媽媽。”

我卻回答他說我的媽媽已經死了,她不是我的媽媽,並且我也不要這個醜女人來做我的媽媽。

我爸先前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那個陌生的女人也顯得格外的尷尬,但她還是極力的想要在我麵前表現出她的大度來,她說“小孩子嘛,剛開始都這樣。先叫阿姨就好了……”

聽了她的話,我爸的麵色緩和了許多,但他仍執意的要我叫這個女人一聲‘媽媽’,以此來顯現他一家之主的地位。

我也仍是不肯答應的,在他哄了我許久後,他終於還是放棄了,他對著我說“跟你媽一個樣!都******一樣,賤!”

八歲時的我竟然也懂得了嘲諷“是不是我也該像媽媽一樣的死去呢?”

在聽到了‘死’這個字眼後,他不再去顧忌身旁的女人是否能夠欣賞這樣的一場鬧劇,伸出手抽了我一個耳光。

我的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選擇了以自殺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當我懂事以後我覺得她就這樣走了也挺好的,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至少避免了很多同我爸的爭吵。在我的記憶裏,五歲以後,我媽同我爸總是沒日沒夜的爭吵著,有時吵得凶了,他們麵紅耳赤的樣子猙獰的像是恨不得殺死對方。但我媽並沒有給我爸這個殺死對方的機會,她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做為代價,宣告了她與我爸之間的戰爭正式的停戰了。

可能我爸本就是一個喜歡爭吵的人,後來他也同這個陌生的女人爭吵,但我隻是個旁觀者,這一切和我無關。盡管這個女人對我很是不錯,但我隻肯稱她為“阿姨。”

五歲以前的我還算是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那時我的媽媽在菜市場裏賣魚,我的爸爸在就她旁邊的攤位上賣菜。我媽總會用一把小剪子從每一條魷魚的爪子上剪掉一小根魷魚須子,隻是少了一根須子的魷魚是不會有人去在意的,但我的晚餐上便會又多出了一道愛吃的魷魚須子。

那個時候家裏很窮,但是卻真的很幸福。我爸經常會在賣菜之餘買來一些小東西哄我的開心,他把手藏進了衣服的口袋裏,然後笑眯眯的對我說“快猜一猜我口袋裏有什麼?”

可我總是猜不到他給我的驚喜。

我叫他多啦A爸,因為他的口袋也像是一隻百寶箱,有時候那裏裝了一根彩色的頭繩,有時候是大白兔的奶糖,還有些時候他遞給我一張兩毛錢的綠色紙幣,兩毛錢一根的奶油冰棒是那個年紀時我的最愛。

我媽的裝扮很是特別,也可以說她是與眾不同,她常年圍著一條膠皮製作的圍裙,腳上穿著雨靴、手上戴著一雙黑色的膠皮手套。每當有顧客來賣魚時,她便彎下腰用一隻綠色的網兜在她麵前的鐵盆裏撈起一條魚,等到來的顧客滿意了這條魚時,她便將這魚摔在案板上,熟練地除起鱗來。最為重要的是,她每做一個動作時,便會側過臉偷偷地瞧上一眼一旁的我爸,那時她的臉上總會流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