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我想那時的我爸應該也是幸福的,他在吃飯時總會將他那隻鋁製飯盒中的肉夾出來分給我和我媽,我媽又將肉都夾給了我“小雅多吃肉,這樣便長得快了。”

我說“等我長大了,就不讓爸爸媽媽這麼累了。”

這樣的幸福一直持續到了我五歲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人們常迷信著的——氣數盡了,可能那時我家的幸福真的氣數盡了。我爸和我媽開始沒日沒夜的爭吵,起先是因為一些瑣事,後來愈演愈烈竟也還是因為一些瑣事,隻不過是這些瑣事被誇大了而已。

終於有一天,我爸將我抱在了懷裏,左看看右看看,他居然開始懷疑起了我不是他親生的。我媽哭著從他懷中搶過了我,她說“隨你怎麼瞎想,我自己問心無愧。既然這個家不留我們娘倆了,那好,我們走……”說罷後我媽抱著我走出了家門,還沒等走出多遠我爸便追了上來,他將我從我媽懷中搶了回去,並向我媽道了歉,說他錯了。就這樣,我媽和我又留了下來。我也曾想過我和我媽能去哪裏?更窮困的姥姥家麼?

我媽去世前的那天夜裏,我曾清晰的聽到了她聲嘶力竭的吼叫“你到底想要我說些什麼!”

“難不成要我編故事給你聽嗎?!”

“那好!我就告訴你,姑娘不是你親生的,我他媽就是給你戴了頂綠帽子!。”

我想她應該是在同我父親吼叫過後很是疲憊了,不然她哽咽的聲音怎能如此的無力。

我父親將他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以至於我沒能夠聽得清楚他又在逼問我母親些什麼。好在我從我母親的回答中聽出了個大概,他竟然再次懷疑我母親給他帶了頂綠帽子,而我並不是他的親生骨肉。

如此般的猜疑是多麼得可笑,我母親應該也認同他是可笑至極了,所以她忽然地大笑起來,她的笑聲如同是那把她用來去除魚磷的剪刀,鋒利的劃破了午夜的寧靜,這時我才知道原來笑聲也可以被扭曲的恐怖。

她說“有好多人呢……究竟叫什麼名字,我也記不得了。”

“這下你滿意了麼?”

整夜的爭吵在我七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包括第二天我媽紅腫的臉,都已經習慣了。

第二天的早上,我媽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她喝盡了一整瓶的農藥。當我爸將她送到醫院時,急診室的醫生翻開了她的眼皮看了又看,隻說出兩個字“晚了。”從此她離開了這個世界,拋下了我。

有些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呢?我原本好好的一個家,我愛我的媽媽,但這一切都被他的冷言冷語給毀掉了!從那以後我又多了一個習慣,我沒有再吃過魷魚,因為魷魚上有一股我媽的味道。

我爸還是接著賣他的菜,隻不過多了一個我叫她“阿姨”的幫手。他的口袋裏再沒有了那些討我開心的小驚喜,而是多了一盒煙。我討厭抽煙的人,我討厭我爸用他那充滿了煙味的手指摸過我的臉問我“小雅,你恨爸爸麼?”

我嘴上說著“我不恨你。”但我心裏卻在說“除非你讓我媽活過來。”

我有一個弟弟,他是我的親弟弟,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就是那個我稱之為“阿姨”的女人和我爸所生下的孩子。每當我見到我爸對他眉開眼笑,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時候,我的心就如同被刀子刺了一般的慘痛。很多次當我和我的親弟弟單獨相處時,我把我的手摸到了他那細細的脖子上,我用三根手指在他的喉嚨處摸索著,我想我應該隻需要輕輕的一用力就足夠能掐死他,但他是無辜的……

巧的很的是,我的親弟弟也很愛吃魷魚,我爸總會買魷魚做給他吃,這讓我看到就很惡心。我當著他們一家三口的麵摔過了很多次的盤子,我說“在這間屋子裏不許有人吃魷魚,我看到你們吃魷魚就好像是你們三個人在吃我媽!讓我感到惡心,特別的惡心!”後來家裏真的不再有人吃魷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