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老鬼”先給閣下講一件史籍上記載的、不合章法的古怪事兒。這事兒發生在南北朝。北周武帝宇文邕於公元577年攻滅了北齊,在慶功宴會上,乘著酒興,宇文邕放下了皇帝的架子,得意忘形地彈起了五弦琵琶。而此時,一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場麵出現了:被生擒活捉了的北齊後主高緯,竟情不自禁地應弦而起,跳起了歡快而奔放的龜茲舞;另一位前來捧場的後梁宣帝蕭巋,也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摻乎了進去——仨皇帝共同主演了一台歌舞晚會,這可真稱得上是古今中外空前絕後的新奇事兒啦!
有趣兒吧?這也足以證實了當年龜茲樂舞在中原的魅力。
其後,隋朝宮廷“七部樂”中,龜茲樂舞獨占鼇頭;唐朝宮廷“十部樂”中,龜茲樂舞同樣獨領風騷。
今天,閣下如果到了當年古龜茲國——大體上是庫車、拜城、新和等縣的地界,令人如癡如狂的維吾爾樂舞,仍能依稀閃現出當年龜茲樂舞的影子。“撼頭、弄目、彈指、甩頸、蹺足”等古代龜茲舞蹈的典型動作,在當地的舞蹈中都不難發現。尤其值得一提的,新和縣依其艾日克鄉加依村的維吾爾農家,幾乎家家是作坊,人人製樂器,至今仍是他處罕見的“樂器村”。而在被文化部命名為“中國民間藝術之鄉”的塔什艾日克鄉,其民間舞蹈至今仍頗具龜茲之風。在那裏的農家院落,時而悠揚時而激越的樂曲,時而奔放時而舒緩的舞姿,會讓閣下的腳板底下直發癢,不由自主地要加入到舞蹈隊伍之中——實不相瞞,本“老鬼”的腳底板在那裏就經常發癢……
古龜茲國的音樂舞蹈為什麼會如此這般地引人入勝、影響深遠,以至於當年的詩人騷客都要對此大加描繪,大加渲染呢?
說起來也很簡單。庫車,就是“龜茲”,這個詞兒的意思就是“十字路口”。這裏東通高昌(吐魯番)、中原,當然也通今天的烏魯木齊;西望疏勒(喀什)、中亞、西亞乃至歐洲;南隔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而與於闐國(和田)相接;北上天山就到巴音布魯克大草原,而可直達伊犁河穀,又通中亞、西亞、歐洲。特殊而優越的地理位置,就注定了來自印度、波斯、阿拉伯以及中亞諸國乃至歐洲的文化、藝術,全都要彙集在這裏。而龜茲國自古就發達的農業、手工業、商業,又注定了它有雄厚的經濟力量扶持文化、藝術的發展。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老鬼”第一次去庫車,奔的就是名揚古今的《龜茲樂舞》,但還沒等品味到歌韻舞姿,卻就先被庫車的山水名勝給震懾住了。哇!鹽水溝、庫車河穀的天然雕塑,渾然天成,惟妙惟肖;大、小龍池一帶的碧水雪峰,如繡似畫,宛如仙境;肅穆的昭怙厘佛寺遺址,偉岸的克孜爾尕哈烽燧,遍布庫車、拜城、新和三縣的龜茲石窟,讓“老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代佛教宗師鳩摩羅什當年就出生在這裏,從這裏走向了古印度,繼而又向東走向了中原;而唐僧玄奘當年從中原來到了這塊風水寶地,不覺間就停留了兩個多月,又繼續西行,去印度取得了真經……
1999年,“庫車神秘峽穀”的被發現,也有點“鬼模神道”:一個維吾爾采藥人為躲避突如其來的大雨,手忙腳亂,而一跟頭跌進了世所未知的“阿艾石窟”!文物部門接到報告去考察這個新佛窟時,卻不想被峽穀內詭怪瑰麗的景色給迷住了……這個峽穀就這樣被揭開了麵紗,從此張揚於世,一下子可就又使得庫車身價倍增啦!近年來,“老鬼”在庫車神秘峽穀裏遇到的無論是國內外賓客,也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是神采飛揚,興致勃勃。凡“老鬼”問到的人大都這樣說,他們心甘情願在這裏被光怪陸離的奇景“忽悠”住,哪怕耽誤了下麵的行程。
你想想看,古代,在這樣一個山川形勝的國度,龜茲樂舞怎能不聞名遐邇呢!
最後,還要再提一下龜茲石窟。今天我們仍能在這些1000多年前的佛教藝術寶庫中,毫不費力地找到當年“胡旋舞”、“胡騰舞”、“柘枝舞”等優美的舞姿。而龜茲石窟壁畫人物特有的“三道彎”造型,能活活迷死你!這就是為表現龜茲樂舞之美,而匠心獨具地被那時的畫師設計出來的。那麼,當年龜茲樂舞的樂器有哪些呢?在克孜爾石窟38號窟,閣下可以數出24種之多!有些古老的樂器現在已經失傳了,比如豎箜篌、蓽篥、五弦琵琶……
這就難怪唐僧玄奘自公元629年起出發,曆19年西遊回到長安後,在其傳世名著《大唐西域記》之中,由衷地發出了這樣的讚歎:“(龜茲國)管弦伎樂,特善諸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