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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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夜探,倒像日訪一般。

看那秦淮河畔,燈火璀璨實與白晝無異。

白玉堂側首與身旁人說道:“貓兒,莫說白爺不照顧了。”指了指春意樓側旁一小道,“出了這小胡同便是東大街,往左拐一直走便是衙門大院。”

展昭微愕,雖不明所意,但還是拱手謝了:“有勞白兄費心,展某雖是外客,但幾日下來,尚算認得路。”

“不勞不勞,”老鼠笑得可賊,“五爺是擔心你待會進了溫柔鄉,被迷個昏頭轉向,不知東南西北!嗬嗬……”

“……”

展昭瞅了他一眼,心裏雖是有氣,但公務在身也不便與他計較,冷哼一聲,抬步往樓內走去。

白玉堂後麵追趕,貧嘴不省:“誒!貓兒,別猴急嘛!”

月落柳梢,江寧府衙燈火熄去,唯那書房之中有燭火明亮。

這廂風拂燭光,似有偏暗。韓拓抬頭去看,見伺候一旁的皂隸已自打盹,不禁輕輕一笑,亦無意喚他,拉了拉肩上快要滑落的薄披風,親自起身挑燈芯。

此刻夜深沉,人盡散,那平素胖圓可愛的臉,映上光影明暗,眉宇間自多了三分沉穩,四分聰頡。

韓拓回頭看了看堆滿桌上的公函,輕一歎氣。

這幾日上麵催得急了。

畢竟是人命要案,時日一拖,又毫無進展。若不甚驚動了聖上,這一責喝下來,對那些指望升遷的大官們,後果是不堪設想。

上頭自然一陣火燒火燎。

甚至已有不少暗示,命他早日結案。言下之意,找不到真凶,也要弄幾個替死鬼充數,力求盡快破得此案。

官道黑暗,他非今日才聞。向知青天難為,才寧做個糊塗庸官。隻是要他草草結案,縱放真凶,卻又決不可為。

想是知道會變成進退維穀之況,他才早早函請開封府允包拯相助此案。上下官員視他無能,也是自然。反正如今是托賴這位大宋朝青天的頂蓋,上麵的官兒才暫不敢硬壓死令。

桌上清茶早已涼透,捧來飲下半盅,但覺冰冷入喉,叫頭腦一陣激靈。

那二人,大概也去大半時辰了。

倒也不擔心,莫說加一個展昭,便是白玉堂一人前去也定會有所斬獲。

“嗬……”

總以為分隔久了,必是生疏了。卻在見麵一瞬,那句清澈高爽的“麵團兒”,那雙歡愉外露的亮眸,教他心頭一熱。

白玉堂,縱是江湖成名之俠,萬人景仰之士,仍然是白玉堂。

朋友,縱分隔千山萬水,別過滄海桑田,仍是他白玉堂的朋友。

憶起那一身白衣,難不想到另抹藍影。

“……展昭……”

早聞開封府座下禦前四品帶刀護衛之名,也曾聞他入官場前的江湖名氣。初見,展昭非但未擺官威,甚至無半分草莽戾氣。

他的存在,像那冬陽,讓人能放心地舒服。

隻是太陽,卻是如此的遠……

“……”

他二人……

是友?是敵?

雖說與那二人相處已有些時候,韓拓仍不免困惑。

是友,何以鬧不休,打不停?

是敵,偏又同進退,助彼此?

夜風撩過,皂隸打了個噴嚏驚醒過來,方才見燈下已無人蹤,連忙抬頭尋去。

“大人!”

韓拓回過神來。

轉身看了看那皂隸,圓圓胖臉笑屬六畜無害:“小六,你替我送個信去江寧酒坊……”

話說那春意樓內,夜夜笙歌,今夜亦不例外。

這會兒又有兩名客人進樓來,同叫眾女眼前一亮。

雖說進來春意樓的男人非富則貴,但往往都抱著同一目的而來,身上自然會帶了些穢腥味兒。

偏這一前一後的兩名男子,風采俊逸,渾身氣質更大異於尋歡作樂之徒。怎不叫那些歡場女子看呆了眼?

且瞧那前行男子,藍衣頎長,容貌儒雅。進此等煙花之地,目入□□橫流之糜,雙眸炯炯未曾染半絲猥意。

青樓混沌濁氣中,忽似吹進一股微風,教人清爽淨神。

再看那後隨公子,白衣飄飄,相貌更是出眾。一對朗眸,何等鋒銳,堂然對這虛幻濁世諷之嘲之。

本是粉幔暗沉之地,突覺燭火立亮,照得人心裏發慌。

試問,誰願辱淨風?誰敢探亮燭?

一時間,竟無人上前招呼這二人。

春意樓的老鴇也算見過世麵,立下回過神來上前招呼著。

二人至雅廂落座,藍衫男子正要吩咐,那白衣公子卻快他一步,搶去話頭:“老媽子,我們是京城來的客商。聞江寧花魁豔名,今夜特來拜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說著,將三錠足十兩白銀隨意丟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