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18

日已西斜,白玉堂與江婉秋二人離開了江寧城,來到西郊一座小山坡上。

落霞中一座山墳孤零零地立在坡頂,四周十分幹淨,亦無叢生雜草,可見後人有心,時常來作祭祀。

江婉秋緩緩步至墓前,亦不管地上泥汙弄髒裙擺,雙膝下跪,合十雙掌閉目而默。白玉堂隨後走近,見那墓前立有一碑,上銘:“雲南江氏雲青之墓”。

江老先生生前對他們這群頑皮孩童甚為照顧,江寧婆婆與其也算故交,上次見時,這位老先生還是精神健旺,談笑風生,不料如今再見,卻已是長埋黃土……

輕歎一聲,白玉堂一撩衣擺,亦跪下行三拜禮。

“爹爹……”江婉秋凝視著碑上鐫文,神情有些恍然,“您瞧,玉堂他回來了……你不是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的嗎?……爹爹,玉堂他已成了江湖俠士……可惜,您已經瞧不見了……”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滑落腮邊。

“婉秋……”

朦朧的夕光中,白玉堂似看到在那江老先生過世之時,再無其他親人可作依靠的女子,獨自跪在墳前,一人孤影,教看者心酸。

不禁伸出手臂將那纖柔女子攬入懷中:“莫哭了,你爹也不願見你難過。”

兩人偎依身影映在地上,疊在一起,像是從來不曾分開過……方憶起,少時的他們,曾在多少個落日下嘻笑玩樂,累了,靠在一起休息。

在離開江寧,隨師傅上山學藝的前一天傍晚,年少輕狂的他,注視著那雙因離別而悲傷的淚眼,許下了承諾。

‘待我學成歸來,一定會娶你為妻!’

‘真的?’

‘真的。你等我!’

‘婉秋一定會在這裏等白玉堂回來!’

燦爛如花的微笑,他至今未忘。

但他的承諾,卻因為時間衝刷,而模糊了。

“婉秋,是我負了你……”

江婉秋搖搖頭,笑道:“怎說這般胡話?你是天上的蒼鷹,翱翔蒼穹,秋娘便是身在江寧,亦時常聽到玉堂的事跡。連韓拓說起你時,經常咋舌,說是怎也料不到你膽子如此之大,竟敢進皇宮盜寶。那時我便說,沒準是玉堂鬧著玩兒!他還不信……”

“嗬嗬……不錯,我確是有意捉弄那隻臭貓的!”

“貓?便是那位展大人?”

“對,就是那隻貓兒!”

江婉秋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笑道:“你與那位展大人想必交誼非淺吧?”

“誰說?”白玉堂啐了一句,“那隻臭貓成天圍著包大人、開封府沒日沒夜地轉啊轉,沒事盡往自己身上攬麻煩,攬不過了,也不懂放放!這敢情好,最後不是累個半死便是鬧個重傷……你說,有見過這麼別扭的人嗎?”

“確實別扭。”江婉秋掩嘴輕笑,“可玉堂你嘴上抱怨,其實心裏啊,卻擔心得緊!”

“亂說!擔心那隻臭貓,還不如找個地方納涼!”

“可瞞不過我!玉堂你啊,向來是刀子嘴巴豆腐的心!誰要待你好了,便什麼都應承,誰要得罪了你,必不會有一天好過。你是盜,他是官,依我看哪,那位展大人可沒少找你麻煩!可他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婉秋你——”

江婉秋見他臉頰發紅,知白玉堂在外一直安好,又有好友在旁,應是十分快樂,方覺多少寬慰了些。

她利用了玉堂,可他卻未有半分責難,不僅如此,還維護自己,替她實現最不可能的請求……

“謝謝你,玉堂……”

白玉堂輕輕搖頭,溫言道:“是我負你在先。”

“玉堂,你可知道爹爹他……常說你是個好男兒,可托付女兒終身……便是那時蔡家派人前來說媒,三牲酒禮都送過來了,爹爹也不曾應下……”她輕輕推開白玉堂,紅霞映在玉白臉上,那沫微笑是如此苦澀虛幻。

“隻可惜,秋娘沒有這樣的福氣……”

“蔡恒鈞他……”白玉堂隻覺喉嚨生澀,“我看得出,他對你確是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