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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城再起騷動。
原來蔡府少主蔡恒鈞並非死於青樓女子之手,乃遭其妻殺害,手段殘忍,令人發指!蔡少夫人被識破罪行之後竟然服下□□,自盡身亡。
想不到像蔡府這樣的名門望族,居然也會引狼入室。蔡家僅有一孫,蔡恒鈞一死,便至絕後……江寧城內百姓自又有一番議論紛紛。
江家宅前掛上了白色燈籠,屋正中停放一副棺木。白玉堂坐在屋內,靜靜看著靈牌前排放的素酒果食,以及漸漸燃燒殆盡的三拄佛香。
這三拄香,是他親手點上,除他之外,再無人前來為她送行。
江家本就無甚遠親,蔡府亦拒絕承認婉秋存在,附近鄰居更因她謀殺親夫,有歪倫常,非但不願進來上一拄香,便連經過門前亦要啐上一口。
如今,僅餘白玉堂這唯一故友扶靈。
一縷香魂消,孤身上路去。
婉秋,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外麵傳來腳步聲,白玉堂未曾抬頭去看。
來的人,乃是韓拓、展昭二人。
展昭入門時,已看見堂內所坐白衣人,心中自是一緊。
待看得仔細,便見那張淨白的臉此刻略帶憔悴,前夜染血的白衣已然換去,隻是那抹神傷之色,始終未離。
二人步前,鞠首上香。
韓拓看著令牌上所篆名字,亦不禁有半刻失神。
他與玉堂、婉秋三人自幼相識,兒時追逐玩鬧早是無分彼此。見不著那二人時,韓拓也曾想過,若他三人老態龍鍾,玉堂拄了拐杖,婉秋皺紋滿臉,該是何等有趣……
豈料未見白頭,已缺一人。
小眼緊眯,教外人窺不得裏麵哀愁。
但鼻頭酸楚,已難鎖眶內濡濕。
“找到了麼?”
耳邊傳來白玉堂的詢問。
韓拓回過神來,稍稍點頭,答曰:“我已挖出婉秋的遺物……木盒裏藏了幾封書信,以及一紙血書。”
“……”
“一紙血書,訴的是那蔡老夫人設局陷害江雲青,欠下巨額債項,迫不得已唯將婉秋嫁入蔡府以做抵償。至令江雲青鬱鬱終日,愧對女兒,服毒自盡……而那幾封書信,應是婉秋在蔡府竊得。乃由蔡府晉州分鋪的掌櫃寫與蔡老夫人,裏麵幾次提到已應老夫人吩咐,將江雲青騙入局中……”
“據鄉鄰所言,江雲青曾多次拒絕蔡家說媒,全數退回送來的彩禮。看來,蔡老夫人為了讓婉秋嫁給蔡恒鈞,已是不擇手段。此事必是瞞了婉秋,但現下看來,她……是早已知曉……”
白玉堂麵無表情,似聽不見,更似不想聽見。
韓拓知他與婉秋之間情誼更深,江老伯不肯將婉秋嫁入蔡府,便是早知她心許玉堂,方有拒婚之舉,不想卻惹來一場災劫……婉秋殺死蔡恒鈞雖可說為報仇,但那蔡恒鈞待她確是真心,時日一久,婉秋亦不可能未為所動……或許,她本無意殺之,但玉堂的歸來,帶起誘因……
既然連他這團麵兒也想得到,以玉堂聰慧,豈會猜不透?
如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婉秋啊婉秋,仇或能報,你卻要玉堂他如何自處……
“玉堂……”韓拓輕歎一聲,“逝者已已,這是婉秋她選的路,她不曾悔,你亦不必過份自責。”
“放心。”悠遠眼神,多少回過神來,“韓拓,你打算如何做?”
“我……”
韓拓收回手,轉頭看向那靈前牌位,往日靦腆,此刻驟斂無蹤,一雙小眼精光刹露。
“自會替婉秋討個公道。”
言罷,在牌位前三鞠躬,隨即轉身,頭亦不回邁步離去。
展昭卻未隨他一同離開。
自進門來,他便不曾自白玉堂身上移開視線。
忽然,從門外吹來一股烈風,揚起的白色帳幔。心神稍晃,那抹雪白的身影,仿佛溶入了這個掛滿了雪色帳幔的靈堂……
展昭猛然一驚,前邁兩步伸手搭了白玉堂肩膀。
終喚得白玉堂回首一眼,看到展昭那副擔憂神色,亦瞭其意,嘴角扯出半分笑容,搖了搖頭。
前事種種,皆因他一諾而起。
若說罪魁,既非蔡老夫人,亦非江婉秋,而是他恣意江湖,瀟灑人生,偏偏忘卻了與一癡情女子許下的承諾。
婉秋……
你可曾怪我?
白玉堂的傷,他看得到。
卻無法伸手去觸,更無法以言語撫平。
這一刻,展昭無奈。
他隻能,伴著他……
等待,他的傷緩慢地愈合,直至回複那個飛揚灑脫的錦毛鼠白玉堂。
心,莫名刺痛。
靈堂內,依舊是悲傷的寂靜。
一影素藍,一剪雪白,伴坐堂前。
瓦盆裏的紙灰被風卷出屋外,打著旋兒在空中飛舞,散去……陰雲靡靡,小雨飄降……隨雨飄降,落地……再入輪回。
江寧府可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牛首山命案剛破,望族蔡府少主遭妻殺害,而今,又掀出一紙血書,狀告蔡府當家老夫人蔡李氏謀財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