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攘紛紛,鬧得滿城風雨。
退堂鼓響,韓拓一身官袍退下堂去。
豈料才入花廳,迎麵猛砸來一個茶壺!韓拓雖不識武功,但人卻機靈,抱頭一縮,險險避過頭破血流之災。
隻可惜逃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
還未及挺腰站直,衣領猛被揪住,雙足幾乎離地。
一抬眼,對上燃爆烈焰般的怒目。
“韓拓!!你竟然放了那老太婆?!”
“白兄且慢動手!!”展昭上前搭住白玉堂手臂,看了看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知府大人,連連勸道:“韓大人應有苦衷,你且鬆手,待他詳細說來!”
“苦衷?!哼!!”
白玉堂勁力透臂,震開展昭手掌,這才甩開韓拓,狠狠瞪著他,惡道:“韓拓,今日你若說不出個道理,莫怪我不念往日情誼!!”
韓拓順了氣,看見友人怒火衝天,非但不急,反是笑臉嘻嘻。拍了拍袍上灰塵,說道:“苦衷倒也談不上,本府隻不過收了蔡府二十萬兩銀子……”
“什麼?!”
此話無異是火上添油,白玉堂一掌砸在檀木茶幾,隻聽“啪啦——”一聲,上回已遭他捶擊的紫檀木幾,再也經受不了這般打擊,裂痕炸分,碎成爛木一堆。
韓拓還來不及哀悼這張花費了半年俸祿的茶幾,燎原怒火已猛燒過來:“韓小子!!!怪不得你適才問亦不問就放了那蔡老太婆!!”
畫影吟起,插立青磚之上。
光影泛濫,恍個滿屋生寒。
“若你是我白玉堂的朋友,當知道我如何處置那些貪官汙吏!”
展昭心中有奇,雖說與韓拓並未深交,但以他為人,斷不會因利棄義。便是真收了賄賂,他也不見得會說得如此堂而皇之。
“韓大人收下蔡府贈賄,可是有所圖謀?”
白玉堂氣在當頭,怎管他圖謀什麼,大吼道:“案子擱了三天,一開堂便是當場釋放!我看你根本便是在等老太婆送銀子過來!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說對了!我便是在等她送銀子過來!”
“你——”
展昭不解:“此話怎講?”
韓拓神色一正:“此案原告,乃是婉秋。她殺害親夫,已歪倫常,其言已難取信於人。一封血書,他們可推說誣告。至於證物信函,也可說是捏造。至於那寫信的掌櫃,必會與老夫人串通一氣。我算來算去,此案便是再審多久,也絕難將其定罪。”
他說得合情合禮,白玉堂亦是知曉,但就此結案未免太過便宜!
“那你道如何?!”
“便是太便宜了,方教人心裏生寒!”和煦臉容,此刻竟是惡意奸險,“為商者,多重譽。此案鬧得沸沸揚揚,世人皆知蔡府以商為詐,害人致死,但鬧至公堂,卻又輕易解脫。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是官商勾結!嗬嗬……我倒要看看,誰還敢再跟蔡府做生意?”
“?!”展昭當場愕然。
平日裏隻覺這江寧知府混混噩噩,毫無害意,豈料他一旦發狠,竟然如此奸險毒辣。
若他執意公審此案,莫說證據薄弱,便以蔡府如今勢力,一旦施壓,最後亦隻能不了了之。現下如此做法,與蔡府有往來的商戶,皆知蔡府有官府為倀,一有閃失,生意難保事小,步了江雲青的後塵,可就事大了!
蔡府興旺以商為持,商譽一失,沒落之期亦不遠已。
隻是……
韓拓此舉,賠上的,卻是他的官聲名譽。
本來破了大案,正是立威之機,如今他私相授受,江寧百姓不明就裏,必將他視作惟利是圖,膽小怕事的庸官!
韓拓看了看展昭,知他心中所想,嗬嗬一笑:“展大人不必擔心,本府本來就是個糊塗官兒,也沒什麼名聲可失的!”
“胡說,你才不糊塗。”
白玉堂搶前一步,拉了韓拓:“麵團兒,你……”
“沒事!”小眼睛眨巴眨巴,機靈清澈,“當清官可是樹大招風!若像開封府包大人那般清廉剛正,又無展大人這般厲害人物在旁相協,本府隻怕小命難保啊!”
“誰敢動你?!”冠玉臉上青氣一現,“先問過我手中寶劍!!”
韓拓心感熱暖,若不是與玉堂為友,隻怕以自己個性,真的當了個貪官汙吏亦未可知……
那張適才還鋒芒畢露的人居然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玉堂啊,韓拓何德何能,豈敢勞你大駕……以後常來坐坐就好,你是江湖俠客,這捕頭的位子,實在委屈你了!”瞄了瞄一地的紫檀木碎,啐啐念叨,“府裏的茶幾怕不夠你砸……”
“你說什麼?!”
展昭在旁看著他二人,心中有感。
清官,原有多種。
如開封府包青天,行止剛正,不偏不倚,不懼權貴皇親者為其一。
又有江寧知府,表相庸碌,內裏明辨是非,曲線得道者亦是其一。
尾聲
江寧酒坊,一如往昔熱鬧,夥計小五跑裏跑外,偏是老板娘今日不在鋪麵,可教他忙個天翻地覆。
後院擺了一桌,上有酒窖珍藏貴釀,又有江寧婆婆親自張羅的下酒菜。桌旁坐了一人,卻是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