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這一季的冬日出奇的冷,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反反複複不斷地傾覆建安的繁華。
迎麵走來俊容朗朗的男子,在一片雪地之中,他純粹的笑容比雪化更炫目。
他走到滕賀身前,隨性地行了一個禮,“皇叔。”
滕賀溫和一笑,“許久沒見你了,又去哪裏遊山玩水了?”
“去了一趟鏡湖。”滕沛回道。
“倒是個看雪景的好去處。”
“是啊。”滕沛顯然來了興致,“倉山遼遠,飛鳥蹤滅,百丈懸冰,綠湖秋風,壯觀闊大,歎為觀止,皇叔沒有親眼看見鏡湖美景,未免太過遺憾了。”
於他滕沛而言,人生沒有看遍天下美景怎麼能算完美?
滕賀隻清淺一笑。
滕沛看向他身旁的女子,驚訝地挑著眉,“三嫂,你怎麼在宮裏?”
紀舒寧神色不自在地垂下眼。
滕沛看見滕賀橫在紀舒寧腰上的手,麵色稍稍一變。
看來,他不在建安的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
礙於身份地位,滕沛對紀舒寧微微頷首致意。
滕賀身邊低眉順眼的小太監抬起眼看了紀舒寧一眼,之後便移不開視線,一瞬不瞬地看著紀舒寧。
紀舒寧尷尬的視線正無處放時便看到了他
“小月牙?”紀舒寧走過去,湊近小太監的臉,驚喜道:“月牙,是你嗎?”
月牙抬起臉,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她點了點頭。
紀舒寧如負釋重道:“我還在想滕沛那小子把你拐哪裏去了,原來是拐到內務庭去了。”
月牙羞澀一笑,滕沛心直口快,不服道:“三嫂,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月牙是心甘情原跟我走的,她可沒你那麼傻,瞧你被我三哥騙得團團轉的傻樣兒……”
氣氛一下僵住,滕沛也反應過來。
滕賀倒是沒表現出什麼特別的表情,而紀舒寧整張臉已經白了。
滕沛趕緊轉移話題道:“皇叔,我先去看看母親……”
說完便拉著月牙匆匆離開。
滕賀不以為意,輕聲說道:“我們去禦書房。”
紀舒寧大腦渾噩,下意識地說道:“好。”
禦書房裏,滕賀批閱奏章,紀舒寧在一旁翻閱書籍。
禦書房有壁爐,暖氣回流,絲毫不覺得冷。
紀舒寧走到滕賀身後,看見滕賀正在批閱左丞衛坤的奏折。
奏折中,衛坤再次向滕賀舉薦容雲楓,言辭極為墾切,滕賀大筆一揮,已在上麵批下了一個準字。
紀舒寧拿起一旁的一本帝王策翻開,泛著書香的紙張從她手中緩緩流瀉而過。
忽而,她發出一聲及為細微的輕呼聲,盡管聲音被她刻意壓低,但滕賀還是聽到了。
他起身去看,看到她手指上一道淺淺的血痕。
他捧著她的手心疼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紀舒寧怔怔地看著新鮮的血液從那道細小的傷口裏爭先恐後地擠出來,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滕賀沉默著,眸子裏一道陰鷙的戾氣一閃而過,一瞬間他便想到了事情的原委。
他握著紀舒寧的手,收緊了力道。
滕賀輕柔將她掐進自己的懷裏,那麼用力卻又溫柔,他聲音低沉而哀愁,“對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這樣的苦……”
紀舒寧苦笑,她受這樣的苦,與旁人無尤,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明知那個男人是天端的一片浮雲,她是抓不住的,卻偏偏要傻乎乎一頭鑽了進去,自此,自己給自己劈了一條萬劫不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