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四、忽地拉開書房的門(2 / 2)

“於野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您真的以為,死了一個江彬,皇上就能成為治國明君了嗎?”

尹曠半晌無語。

“您應當沒有忘記吧!當年寵信劉瑾、重用‘八虎’、致軍權落入幾個閹人之手的是他;用二十幾萬兩銀子在皇宮之外建造豹房的是他;為自己更名朱壽並自封‘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後,還下令兵部存檔戶部發餉的是他;在宣府帶親兵至富庶之家砸門而入、強索婦女,使當地家有少女、少婦的門戶驚懼不已、唯恐禍事降臨的是他;大前年將馬昂已有身孕的妹妹從宣府帶回豹房、並無比寵幸、險些玷汙了皇族血脈的是他……。您說,這樣的人能成為明君嗎?”

尹曠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又止住了。

“您應當沒有忘記吧!幾個月前,他又準備自己給自己下命令,以‘威武大將軍’的身份巡幸南方各省。那一次你雖然已致仕在家,但你肯定知道,任朝臣如何勸諫,他就是像聾子一般,隻當沒聽見。聯名上書不見回複,可憐午門外炎熱的驕陽下整整齊齊跪了一排排身著官服的忠貞之士,那些人裏麵也有我啊!可結果呢?我們這些跪諫之臣得到的是令人顏麵掃地的梃杖。盡管他無奈暫緩南行,但被梃杖的同僚可是死了十幾人啦!”

尹曠歎口氣:“兼強賢弟呀,我尹曠也正是因為看不下去小人當道、奸佞橫行,才頓生退隱之心的。”

聽尹曠如是說,湯振之不禁咬牙切齒:“你我遠祖當年追隨太祖征戰南北,原指望大明江山千秋萬代,未曾想在此人手中竟頹敗到今天這樣的天地!我真懷疑,他身上流的是不是朱氏一脈的血!”

“此話也不必再言了,坊間流言(坊間流言:指朱厚照出生後,關於他生母不是張皇後而另有其人的說法。),不足為信……”尹曠此刻亦眼中濕潤,他提筆沉吟自語,“雖屬不得已而為之,但終是彌天大罪。”

湯振之說:“還記得孟子的話嗎?此隻是‘誅一殘賊’(誅一殘賊:《孟子·梁惠王》下:“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意為:破壞仁愛的人叫做“賊”,破壞道義的人叫做“殘”。這樣的人,我們就叫作他“****”。我隻聽說周武王誅殺了****殷紂,沒有聽說過他是以臣弑君的。)罷了。”

尹曠眼中淚光閃動:“孟子話固然不錯,但你我要除之人畢竟昏庸而已,其要害乃視江山如無物,理朝政若兒戲,還不至於類比‘殘賊’。無論如何,有此念即滅門誅九族之罪。況我不僅有意,繼而付諸於行。雖說為江山社稷,但終罪孽深重,無可恕也。”

湯振之說:“我湯振之對天發誓,今日之議,天知你知我知,如我有絲毫泄漏,致於野兄清名受損,剛甘願接受任何天譴。”

尹曠一抬手:“兼強賢弟不必如此,今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有什麼變故,自有我一人承當,我會有所安排。”

一聽此語,湯振之想說什麼,尹曠手一抬,示意他不要再說。

尹曠在案上鋪開紙,提起筆,對站在身邊的湯振之說:“你先請落坐喝茶,我所書文字,你不要看,看了對你不利。看,則為知情;不看,則為不知情。”

尹曠當即寫了信:“某者,耽樂嬉遊,不恤國政,一時宵人並起,以致朝綱紊亂,國勢浸弱。長此以往,明江山落他人之手當不遠矣!去年汝來京所議事,吾意如右:……”

寫畢,問湯振之:“魏增生今天隨你來的嗎?”

“魏增生已隨我來仁兄府上,我來傳他進來——”

剛說到此,尹曠忽然示意湯振之噤聲,隨之輕輕抽刀出鞘,再輕輕走到門口,左手忽地拉開書房的門。隻見猝不及防的王寬赫然站在門口,臉色刷白,想說什麼,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