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青再次醒來,已是夜半時分,桌上的油燈早已滅了下去,就著窗外影射的月光,他艱難的挪動起身子。
“嘶……”
稍稍一動,就似乎拉扯到全身的傷,疼的天青忍不住痛吟。稍事停頓喘了口氣,他繼續慢慢坐起身,隻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待他完全坐起已是滿頭大汗,疼的讓他錯以為身上的骨頭都移了位。
正當天青懊惱著該如何下床時,木門吱呀被推開。隻見冷晉楚一身內衫,隻在外頭罩了件外袍,睡眼朦朧的打著哈欠,一副被擾了清夢的模樣。
“怎麼了?”倚在門邊揉著惺忪睡眼,冷晉楚問道。
“……沒什麼。”天青紅著臉撇開頭,“你怎麼會進來?”
“你動靜這麼大,是活人都能聽見。”冷晉楚抬起眼角看了眼床榻上的人,隨即伸著懶腰朝裏走去。“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
“別耍小孩脾性,你現在憑自己根本無法隨意移動,有什麼事就快說。”眼見天青依舊別扭的不肯啟齒,冷晉楚沉下臉祥裝不滿的俯身盯著他道。
天青抿了抿嘴,頭低的快埋入自己脖子了,好半晌,才細若蚊吟般開口道。
“我……我想要方便……”
聞言,冷晉楚先是一愣,看著天青臉紅到了脖子根才莞爾一笑,起身揉了揉天青的頭發道。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小心的將床榻上的天青抱起,雖然晉楚已經盡可能的輕柔,但畢竟是傷筋動骨,天青還是忍不住痛呼了一記。
“很疼嗎?忍著點。”
“……不疼。”
天青倔強的語調令冷晉楚有些無奈,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他抱著天青往外走去。
山野林間,也沒那麼多規矩,冷晉楚站在稍遠處,與天青隔著幾棵樹的距離,原本是想手把手幫的,隻是天青臉皮薄,死活不肯讓冷晉楚離自個兒近些。怕傷了他的自尊,冷晉楚也就隻能作罷,走到天青滿意的距離才停下來。
外衫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冷晉楚不予理會的看著廣垠夜空,麵色從容,眼底卻隱隱帶著傷。落葉不甘寂寞的在他周身落下,緩緩的在發上,肩頭停靠。抬手取下肩頭的落葉,將它放在手心細細把玩,指腹撫過葉脈,留下殘缺的觸感。星星點點的耀夜聚集在他身側,像是漫天繁星都墜了下來,將他包裹其中。
天青略顯艱難的扶著樹幹走向冷晉楚,其實他大可以喚了冷晉楚過來將自個兒再抱回去,隻是個性清傲的他,寧願忍受千錐疼也萬萬不會開口去求他人。直到看到冷晉楚人影,天青才開口道。
“我……”到口的話一下哽在喉口,天青呆愣的看著不遠處倚身樹下的冷晉楚。
聽到聲響,冷晉楚下意識轉過頭,卻來不及收拾滿腹心事,毫無防備的神情就這麼暴露在天青麵前。
那一瞬,天青隻覺心底某根弦被輕輕觸動了。看著冷晉楚,天青呐呐看口。
“你……”
冷晉楚回過神,低頭將身上的落葉拂下,周遭的耀夜被驚的一哄而散,再抬頭,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安然表情。
“完事了?那回去吧。”冷晉楚上前,小心的抱起天青。
“恩。”
被抱在懷中,天青抬起眼角看了看冷晉楚,這個人,剛剛是在哭嗎?還是,那隻是耀夜飛到麵頰側的錯覺……
日子安然過去,天青的傷也在慢慢複原,轉眼,在這木屋內也待了半月有餘,同那冷冷晉楚,也是漸漸熟絡了起來。
“哎……”接過空了的藥碗,冷晉楚誇張的歎了口氣,“自打第一天以後,天青你都不樂意讓我喂藥。”
“我自己能動。”
“你小子傷好了就不要我了是吧,沒良心沒良心。”將碗一擱,冷晉楚上前一把摟住天青耍著無賴。
任冷晉楚將自己的頭發揉的一團糟,天青半晌才低聲回道。
“不會的。”
“呃?”冷晉楚停下手上的動作。
“不會不要你的。”
聞言,冷晉楚一愣,隨即有些尷尬的抽回抱著天青的手,起身拿起藥碗對天青幹幹笑道。
“嗬嗬,你不用在意,我瞎說的,你休息吧。”
天青看著冷晉楚匆匆離去的背影,陡然升起一陣失落感。甩甩頭將思緒拋之腦後,起身慢慢踱到窗邊,看著屋外晾曬藥草的冷晉楚,天青心頭一陣暖意。他並不精通醫術,隻是因為娘親的病症,需要時常上山采藥,所以對一些常見的藥草比較熟悉,而冷晉楚所晾曬的,皆是針治筋骨的藥草,這些,也是平日裏天青所需的。
將藥草整齊平鋪,冷晉楚直起身擦了擦額頭冒出的細汗,視線與窗口的天青相對,而後微微一笑。竹林將陽光稀鬆遮擋,透過縫隙散落而下的斑駁照影,散在兩人身上,似一道風景融於山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