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何百折不回(2 / 3)

經過艱苦的談判,2000年5月19日中國與歐盟在北京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達成雙邊協議。外經貿部部長石廣生和歐盟委員會貿易委員帕斯卡爾·拉米分別代表中歐雙方簽署了協議。

歐盟與中國就中國進入世貿達成的協議超過了中國與美國在1999年11月達成的協議。協議包含市場廣泛開放的措施:中國將停止實施一批影響貿易和有重大經濟影響的措施,包括出口許可和商品內容本地化的要求及工業出口補貼等。中國政府采購係統將增加透明度,不歧視外國競爭者。將取消藥品、化工產品、售後服務、香煙和酒類等方麵本國商家的優先權。具體幾個行業市場的規則如下:通訊:中國開放無線電話市場的時間,加快2年。外國投資方麵,最初進入時允許25%,1年後可提高至35%,3年後提高至49%。中國將在入世後3年內同意開放電信租賃市場,允許外資公司向中方電信業者租用線路設備,然後再向國內外轉售。

保險:外資公司與中方可按各50%股份組建保險合資公司。中國將立即給歐洲7家保險公司簽發新牌照,包括人壽保險和非人壽保險業。保險業向外國公司開放的時間,將比中美協議規定的早2年。允許外資的保險中介經紀行在中國開業,在中國入世後5年內,外資保險中介業不得以合資方式在中國設立。

石油:中國同意開放石油市場。石油出口限製到2005年完全解除,150個項目的輸歐產品(包括化工產品)的關稅將削減8%~10%。

汽車:歐盟汽車製造商可在中國設廠,並且有更大的彈性選擇他們製造的車型。中國各省市審批建立合資汽車企業的權限由3000萬美元提高至1.5億美元。解除合資公司不能生產汽車引擎的限製。

零售:中國同意解除目前合資公司不能經營大型百貨公司的限製,解除外資百貨公司的營業麵積隻能是2萬平方米的限製。

農業:中國同意增加歐盟農產品(種子油、奶製品、麵粉、酒類等)的進口。

國家壟斷的進出口限製:中國政府部門的采購係統將更加透明化,並且不會對任何外國采取歧視措施。一旦中國入世後,原本官方對進口原油、油類和化學肥料的壟斷權將逐步對私營商開放,中國官方對絲原料的壟斷的出口權將在2005年以前全部取消。在醫藥、化學、售後服務、香煙及酒類等商品上,中國將廢止對國內產品的偏好措施。

其他領域:中國將改善包括銀行、法律服務、會計和建築設計、旅遊、建築施工、打撈疏浚和市場研究等方麵的市場準入。

中國與歐盟就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達成雙邊協議的簽署,標誌著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又向前邁出了一步,並將有力地促進中歐雙邊經貿關係的發展。

歐盟和中國的貿易關係可以追溯到2000多年前,但雙邊的貿易和投資從來沒有達到過今天這樣的投資規模。中國改革開放20年來,和歐盟15國的雙邊貿易額從1978年的不到6000萬美元,到1999年400億美元,增長了近700倍。歐盟是中國僅次於港台、美、日的第四大貿易夥伴。因此,歐盟希望中國的改革開放進一步深化,中國經濟進一步發展,並盡早建立市場經濟體製。中國也希望歐盟進一步向中國產品開放市場,並向中國提供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建設資金。

此次中歐談判的焦點涉及到工業品關稅和配額、農產品關稅和配額以及電訊、保險業的市場準入等問題。中歐達成的雙邊協議和中美雙邊協議相比,中方除在金融、電訊、保險、農業等領域做出了適當的讓步外,歐盟也在高新技術產品及汽車工業產品上做出了讓步。從協議內容上看,中國和歐盟的貿易逆差雖有可能縮小,但中國和歐盟的雙邊貿易額則將有大幅度的增加,中國在對歐盟的出口領域上有所拓寬,除傳統的電子產品、紡織品、玩具、小型機械產品外,還增加了農業產品、家電等工業產品進入歐盟市場的競爭力。

PNTR——最後的懸念

中國入世的另一個重大的障礙是美國國會批準對華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PNTR)。

中美兩國1999年11月就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簽署了雙邊貿易協議,根據中美雙方達成的協議和世貿組織的有關規定,各成員應相互給予無條件最惠國待遇。但美國有關國內法卻對給予中國正常貿易關係待遇設置障礙,對華實行有條件的最惠國待遇,一年一審。中國在市場準入等方麵作出的承諾與美國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PNTR)是相互關聯的。PNTR旨在建立美國與中國之間的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從而取消每年一次的相關評審。在1999年中美達成WTO協議的背景下,隻有該議案在國會獲得通過,美國公司才能完全享受到中美WTO協議涉及的優惠待遇。也就是說,中美雙方在協議中所作出的承諾隻有在中美建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後才能生效。因此,美國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地位是中美就中國加入WTO達成雙邊協議的一個前提和基礎。

但無論與美國的貿易關係如何,中國很可能在今後一年內加入WTO,WTO的入會權是由WTO工作組和1/3的成員國投票讚成決定的。隻有不采取歧視性貿易措施的國家才能享受WTO協議的優惠,所以如果美國國會不通過PNTR,歐洲、日本和其他WTO成員國可以與中國自由貿易,而美國則會被關在中國市場門外。

在美國國會中支持和反對協議的力量都存在。比較而言,美國參院支持協議的力量較大,而對協議持反對態度的力量則主要來自眾院,其中主要集中於美國最大的勞工組織“勞聯—產聯”在眾院的代表以及一些保守的右翼勢力。勞工組織反對PNTR,擔心開放市場的協議令美國工人喪失工作;保守的右翼勢力說中國存在人權問題。

但是,美國主流的媒體認為,對華PNTR法案一旦無法通過,將會是美國自二戰以來推廣自由貿易努力的一次重大挫敗。克林頓總統也提出告誡,假如美國國會否決PNTR法案,美國就要因此後悔20年。

克林頓將PNTR作為政府今年工作的主要目標,全力以赴,誌在必得,希望將這一成就作為其政治遺產載入史冊。對他來說,隻能前進,不能後退;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而且,成功的關鍵就在不到20位的民主黨眾議員。一旦失敗,共和黨會將責任全部推給民主黨,並製造輿論批評民主黨搞保護主義;政治捐款的主要提供者──企業界無疑也會將天平傾向共和黨。這對已處於不利地位的戈爾競選總統和有希望奪回眾議院多數的民主黨將是重大打擊。僅從這一點,就不難理解克林頓為何如此全力以赴爭取PNTR了。

在白宮,為爭取更多眾議員的支持,克林頓會見了多位未決定投票態度的本黨議員,說服他們支持PNTR。此外,克林頓天天打電話做議員工作﹐並到尚未表態的幾位關鍵議員的選區做工作。克林頓在他職權範圍內,在受工會壓力大的議員選區安排聯邦政府的項目,以爭取選民的支持。他還與幾位前總統共同出席公眾集會,以顯示兩黨對PNTR的支持。克林頓還發動工商界領袖推動予華PNTR。克林頓總統親自打電話給數位美國工商界領袖,推動中美貿易關係正常化。據統計,克林頓已在15次重要演講或記者招待會上為PNTR呼籲,並以“美國幾代人難得的一次機遇”強調PNTR的重要性。

克林頓的閣僚們更是傾巢出動。政府成立了跨部門的工作組,由商務部長戴利牽頭,另有7位部長級官員參加。戴利最為活躍,他每星期要去國會山20次,每天至少給議員打20個電話。馬薩諸塞州民主黨眾議員密漢一天之內分別接到戴利﹑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和白宮辦公廳主任波德斯塔三人的電話。政府還用專機送尚未決定投票態度的密克斯和西諾約瑟兩位眾議員訪華,並由農業部長格利克曼帶隊,並派另外兩位支持PNTR的議員隨行做工作。為製造聲勢,財政部長薩默斯﹑國家經濟委員會主席斯珀林等多位政要聯袂舉行記者招待會。5月3日,美眾院籌款委員會主席阿切爾再次就PNTR舉行聽證會,薩默斯﹑格利克曼﹑戴利和貿易代表巴爾舍夫斯基共同與會作證。現年73歲﹑任眾議員近30年﹑連任三屆委員會主席的阿切爾感慨萬分,稱這是他見到的政府官員到國會作證陣容最強大的一次。伯傑﹑薩默斯﹑巴爾舍夫斯基等還樂此不疲,到處演講。

克林頓政府還建立了專門負責PNTR工作的臨時指揮部。該指揮部設在老行政辦公大樓的四層﹐由20多位來自白宮、商務部、農業部、貿易代表辦公室等政府相關部門的人員組成,戴利部長的辦公室主任萊恩掛帥。辦公室的牆上掛著克林頓就PNTR演講、做工作的照片和支持給予中國PNTR的標語。房間裏,廢舊紙箱、可樂瓶罐、文件材料隨處可見,足見工作的繁忙。據稱,他們常常每天工作15個小時,幾乎沒有周末和節假日,有的早7點到辦公室,半夜才能回家。一位工作人員說,他上個月體重掉了10磅。他們的工作是接電話、作反應、提對策,並列出可爭取議員的名單,安排總統和內閣成員分別做工作。他們還在白宮、政府相關部門和企業界之間進行聯絡,扮演協調人的角色。他們還設立專門的網站“www.chinatrade.gov”,提供美中關於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雙邊協議的內容、支持PNTR的說辭和批駁反對PNTR謬論的論據。發言人克魯斯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他的電話鈴不停地響著,提問的、抗議的、要材料的、反映情況的,他一一應答﹐並將重要的情況載入資料簿。

美國政府及各界有識之士,尤其是多數有影響力的美國工商界團體,在對華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問題上,相繼積極展開對國會的遊說工作。

號稱美國 “經濟沙皇”的格林斯潘也呼籲國會,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地位。指出,中國經濟的日趨繁榮和即將加入WTO,將給美國的商人和農民創造新的機遇。國會通過PNTR,將使美國的業界更容易打開中國的市場。

包括13位諾貝爾獎獲得者在內的149位美著名經濟學家聯名致信克林頓,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

對華PNTR還了得到所有6位尚健在的前任美國商務部長的聯名支持。

在美國國會即將表決是否給予中國PNTR前夕,美國42個州的州長聯名寫信給眾議院議長哈斯托特,強烈要求他支持給予中國PNTR。

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喬治·沃克·布什也發表講話,敦促國會批準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地位,以便增加美國的出口。他說,中國的市場將給美國的出口帶來巨大的機會,不應讓政治上的分歧阻礙該議案的通過。

美國商界也積極支持給予中國PNTR。美國商界共投入800萬美元做電視、廣播廣告,爭取通過PNTR。這是美國公司花錢最多的立法。美國商會針對每個猶豫不決的議員派出一名遊說者。沒有確切的統計數字說明支持與反對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美國公司的數量,但已有足夠的事實證明美國商界在中美達成入貿原則協議的過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問題上,美國商界的態度要比政界尤其是某些國會議員的態度務實得多。畢竟,計劃在中國投資15億美元的通用汽車公司董事長約翰·史密斯要比對中國一知半解的北卡羅來納州參議員傑西·赫爾姆斯更了解讓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對美國意味著什麼。

根據民意調查,美國公眾對PNTR的支持率為48%,反對者為36%,而且支持率穩步上升。而根據另一項調查顯示,中國市民對美國國會通過對華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普遍持樂觀態度,有近八成市民認為美國國會會通過。

2000年5月17日美國參議院財政委員會就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地位議案進行了投票表決,以18票對1票通過了這一議案。當天晚些時候,美國眾議院籌款委員會又以34票讚成、4票反對的壓倒性優勢通過決議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財政委員會主席威廉·羅思認為,這是10年來最重要的議案之一。他表示,美中關係正處在關鍵時刻,這一議案的投票結果將對兩國關係產生深刻影響。

這項議案在這兩個委員會獲得通過後遞交參議院和眾議院審議。

2000年5月19日中國與歐盟達成的WTO協議,無疑對美國是一個刺激。中歐之間達成協議對眾參議院通過相關議案起到敦促了作用。中歐WTO協議的達成說明非常有必要通過給予中國PNTR,否則歐盟成員國將先於美國享受到各種優惠待遇,包括關稅的降低和更大範圍地進入中國市場。印第安納州共和黨眾議員羅默說:“這件事進一步證明了我們需要通過這個協議。我們知道,如果我們不通過這個協議,歐洲將可以從中國享有較低的關稅之利,增加了進入中國市場的機會,而我們卻沒有。”美國總統克林頓聲明說:“現在比以往更清楚地看到,中國將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他指出,如果國會否決該法案,那麼美國要付出的低價,就是失去出口以及創造就業的機會,把中國龐大的市場讓給歐洲和日本的競爭者。

5月24日美國眾議院就予華永久正常貿易關係法案進行了數小時辯論之後,在435個議席中,以237票讚成,197票反對,1票棄權,表決通過了這一法案,從而順利完成了這一曆史性投票,結束20年來每年要對是否予華最惠貿易地位進行檢討的不正常狀況,給予中國永久性正常貿易關係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