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那些我都不要。
莎莉葉把頭靠進我的胸膛，就像她出生時那樣。
她輕輕歎息：“路西法，這世上沒有未完的事，隻有未死的心。”
她說的對。
但我不知道如何死心。
半個月後我終於去了白帝蘭丹。多年之後再回這座白色的城，已是物是人非。以前覺得物是人非是一個非常殘忍的詞，可沒想到，還有比物是人非更殘忍。
物不再，人亦非。
空城，亡城，無望之城。
空中漂浮不計其數的怨靈，被遺棄的人用空洞透明的眼睛望著我。我又一次穿過安息帝都的大街小巷，與多年前的那個遷都日的情景一一重疊。
天空中不是傾盆大雨，而是蒼茫的白雪。
安息的香氣卻在雪中清晰起來。
幻覺？
永生殿，花園的長廊，沿記憶裏的痕跡，我穿過樹門。穿過蓋滿白雪的安息花海。
白色的殿。
恍惚中，又見一層一層的雕花門窗在視線內交錯，割出錯綜複雜的光與影。如多年之前。
我產生一種錯覺，真實得不可思議。
我屏息站在門口，他在裏麵靜靜睡著。
我曾經真心希望有這樣一天，可是你不知道，永遠不知道。
薔薇花的紋飾仍在，銅鏡上有厚厚的積灰，我伸手去摸，鏡子上的灰忽然騰起，像煙霧一樣消散。
鏡中出現一行詩句：
“如同栽種在溪畔的樹，時辰到時便會開花結果，葉片也永不枯萎，所行的一切，盡皆實現。”
是《聖約》。
莎莉葉說，這世上沒有未完的事，隻有未死的心。
還沒完。
我一點也不意外。
神來了。
鏡子裏一行一行地寫出神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收獲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
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尋梢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舍棄有時。
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
你若向我，得救亦有時。”
路西法不曾向神，路西法對神冷笑。
神說：“懺悔你的罪，然後你可以得到新生。”
路西法回答說：“我寧願死，也不懺悔。”
我由衷地微笑。
一切都在神的意願下進行。
我是彌賽亞的苦難。彌賽亞何嚐不是我的。
我終於懂了。
我屈服了。
我願意死，願意悔過，願意他忘記我，願意被世人唾棄，願意永遠背負重罰。
“我懺悔。”我說，“主啊，請哀憐我，我被悲傷侵蝕，骨頭發顫，靈魂軟弱不堪。”
神回應了我。
我伏在神的腳下，看見自己的發變成如夜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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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樂美，你確定是走這條路沒錯嗎？”
“可能大概也許是走這裏。”騎在龍背上的魔族少女翻來覆去地查看著手中破爛的卷軸，“可是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拿倒了，這個卷軸我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哪一端該向上。”
未成年的精靈龍登時暈了，撲騰了兩下翅膀就絕望地掉了下去，龍背上的少女大叫，拚命地拍著龍頭：“喂喂……阿爾薩斯，你振作一點！我肯定我肯定啦！”
即將落地的時候，精神脆弱的龍終於拍了兩下漏風的翅膀，總算沒壯烈地和大地親吻。兩人一陣翻滾，稀裏嘩啦地著陸了，一片茂盛生長的植物淹沒了他們的脖頸。
“這是……什麼地方。”
幻化成少年的龍戰戰兢兢地貼著少女站立起來，“好恐怖，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
“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白帝蘭丹就是了。都幾百年沒人了的樣子誒。”少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開始研究那破爛的卷軸。
“哇啊！”少年抱緊了少女，“有鬼啊！！”
“叫什麼叫，有點冒險家的精神好不好……”粗神經的少女順著龍族少年躲避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建築物群中，似乎有隱約的紫色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