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和普魯東(3 / 3)

馬克思在他和普魯東辯論的二十年後說,“……任何一物,要不是使用對象,就不能有價值。如果它是無用的,其中包含的勞動也就是無用的,不算作勞動,並從而不形成任何價值。”在這裏發生問題:它所以無用,是因為它的物質特性不能有用——像爛蘋果——或者它所以無用,是因為生產的數量超過需要的數量呢——像太多的好蘋果?它是作為已經損耗的使用價值而無用,還是作為遞減的稀少性價值而無用呢?前者是普魯東的使用價值的意義——後者是他的交換價值的意義。正如我們剛剛說過,馬克思甚至有一種使用價值的雙重意義。他在仿效李嘉圖的時候,在使用價值裏不包含任何稀少性的意義。使用價值用物質單位計量,例如“表幾打,布幾碼,鐵幾噸。”

在這方麵,他重複了李嘉圖的價值和財富的區別,他說,“交換價值和財富(使用價值)之混同才使人家起來主張說:減少那些對生活必需的有用的或方便的東西就可以增加財富。”這又恰恰是普魯東的說法,他區別使用價值作為“豐裕”,那增加社會財富,區別交換價值作為“稀少性”,那增加私人財富(資產)。可是,馬克思還有另一種使用價值的意義,其關鍵在於物質的計量單位,例如噸和碼。使用價值,“是和它的效用性質的占有,要費人多少勞動這件事無關。”“商品的使用價值,供給一種專門訓練的材料,那就是商品知識。”“商品的交換價值……表現為完全與它們的使用價值無關的東西。”“使用價值隻在使用或消費中實現。”

換一句話說,使用價值的意義在這裏成為不是勞動或技術的產品,而是商品的物質計量的一種屬性,為了進一步的製造或者為了消費。可是,如果是這樣,使用價值顯然就是勞動以及工程師對於製造家和消費者所需要的物質上有用屬性的知識的一種產品。工人和他們的經理們不製造對於生產連鎖中下一個生產者無用的東西。勞動不過對物資增加有用性(使用價值),不管它是下一個使用者所需要的形式、時間或者地點效用。馬克思在這裏離開了斯密在他對魁奈的批評中所規定的勞動力的意義。勞動不生產物體——它對物體增加效用(使用價值)。

然而,馬克思其實不需要把用物質單位計量的使用價值和他的“勞動力”分開。勞動所生產的東西是用物質單位計量的使用價值。他隻須構成一種使用價值量(作為出量)和工時量(作為入量)的比率。使用價值確實是一種技術的概念,並且在政治經濟學裏不包括技術和使用價值的,不僅是馬克思一個人。

差不多所有的十九世紀經濟學家都把技術和它的使用價值的出量排斥在政治經濟學以外。凡勃侖在“作工的本能”的名義下使它回到政治經濟學以內。我們用效率的觀念使它回到政治經濟學以內,這種觀念包括出量、入量、使用價值、管理的交易、限製的和補充的因素等等。我們認為,這種不包括技術在內的根本原因在於經濟學的心理的和唯物的——不是意誌的——基礎。從心理學或唯物主義推論出來的,是那種把整個一種經濟學體係,甚至整個一種社會哲學,建立在一個單一的原則上,例如勞動或者欲望;而所研究的對象卻是許多原則的合成體。

現代經濟學大部分從事於研究一切工業和農業的技術或工藝。這並不是說經濟學家因此就是化學家或者物理學家。它的意思隻是經濟學家把科學家和工程師的活動包括在內,作為對使用價值或財富的生產的主要貢獻,從而明確他們在那複雜的整體中的地位。從曆史上來說,他們的貢獻是累積的。他們在十八世紀從自然科學開始;然後在十九世紀繼續從事於化學;然後在二十世紀在生產能力和運輸能力方麵作出驚人的發展;他們最後達成人事管理的心理科學,為管理的交易提供一種基礎。在最後這管理的交易的範圍內,工藝學擠進了經濟學的領域,科學管理的倡議者正確地批評了經濟學家對於如何解決他們的管理問題毫無貢獻。

上文曾引證,馬克思說使用價值在政治經濟學的範圍以外,屬於“商品知識”的一種特殊研究,實際上他這是陳述十九世紀經濟學家的見解。可是,如果使用價值是管理的交易的出產,如果這些和買賣的交易是有區別的,那就不僅是一個商業知識的問題——而是很實際的工程程序,控製自然的力量和人類的勞動力,從事於使用價值的創造。

這種程序可能受企業、金融或勞工的利益的阻礙,可是正因為這種矛盾,所以需要把管理的交易、工藝學和使用價值包括在非常複雜的全部研究對象之內。馬克思說,同一使用價值可以有不同的方法加以利用。可是,它的可能應用的範圍卻受它的特殊的屬性所限製。再則,它因此所受的限製,不僅在質量上而且在數量上也是這樣。馬克思所謂“質量”的意思隻能是使用價值的不同種類和等級;所謂“數量”,他的意思顯然不是人們所供給或需求的數量,而是技術上的數量——例如,是不是一輛馬車能用五個車輪或是隻需要四個車輪。顯然,在這種時候,車輪的使用價值和它們的稀少性價值之間,有一種相互依存的關係。

可是,兩者總是有區別的。車輪的稀少性價值是它們的用貨幣為尺度的價格;可是,用它們所包含的勞動力的數量為尺度時,那是效率。可是,這種車輪的使用價值是它們的文明價值——李嘉圖認為不能量度因為是主觀的,可是,馬克思的計量方法是作為三輪、四輪或五輪,決定於在當時的運輸技術階段那種車輛或汽車所需要的輪數。這種概念屬於限製的和補充的因素的理論。然而,馬克思比李嘉圖有兩點改進,因此給現代的效率學說提供了一種基礎。他排除了斯密和李嘉圖的主觀的、因而不能量度的使用價值,代以一種客觀的、因而可以用蒲式耳、碼、噸以及若幹隻表或若幹隻車輪來計量。並且,他明確了勞動力的兩方麵:勞動強度、力量或能力以及它運用的時間。他的勞動力的單位是一個勞動小時的簡單的不需要熟練的勞動,因此他所謂勞動力或勞動時間,意思完全是一樣的。可是,這種和勞動時間入量成比例的使用價值出量是效率的尺度。情況必然是這樣,因為效率和稀少性是相互有關的限製因素。可是,既然交換價值具有買賣和實際交貨的雙重意義,馬克思要把使用價值排除在經濟學以外就感到困難。像上麵所引證的,他說得很對,商品的交換價值(買賣)“表現為完全與它們的使用價值無關的東西。”使用價值“是和它的效用性質的占有,要費人多少勞動這件事無關。”因此,馬克思由於仿效李嘉圖可是把金屬貨幣變成生產的勞動成本,混淆了後來區別得比較清楚的效率和稀少性。他準備了創立一種效率學說所需要的一切概念。可是,他給予“生產力”這個名詞一種雙重的意義,使用價值(財富)的生產和價值的生產,這種價值以勞動量為尺度;前者他認為屬於工藝學的範圍,後者是政治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一個是使用價值的生產,由於增加供給;另一個是對立的稀少性價值的“生產”,由於自然的阻力而限製供應。我們避免這種雙重意義,用效率這個名詞替代生產力這個名詞,並且區別買賣的交易和管理的及限額的交易。

為了要把馬克思所用的名詞變成可以適用於效率的名詞,我們必須,像上麵所指出的,區別出量與入量這兩個名詞和收入與支出這兩個名詞。出量與入量是使用價值和勞動力的技術上的名詞,作為量度效率的標準。收入和支出是買賣的名詞,等於法律的名詞取得和讓與,以及財政的名詞貨幣收入和貨幣支出,或者它們的同義的說法:按貨幣價值計算的商品收入和商品支出。這是財富和資產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