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薩斯理性時代(3 / 3)

“政治的規章製度,以及原有的財產管理,在他看來,是一切邪惡的源泉。……其實,它們是輕微的和表麵的,僅僅是浮在麵上的不關重要的東西,比它們重要得多的,還有那些存在深處的汙穢的原因,敗壞了泉水,使得整個的人類生活之流混濁不清。……人類不能在豐裕中生活。不能大家同樣地分享自然的恩賜……假設苦難和罪惡的一切原因……都消除。戰爭和爭執停止,普遍的仁愛替代自私。”若是這樣的話,把他的議論縮短來說,人們結婚就可以不負撫養子女的責任,因為根據平等原則,如果父母不養活他們,社會自會養活。人口因此就會按幾何級數增加,而生活資料隻按算術級數增加。他接著說:“情況變成什麼樣呢?……已經消失了的可恨的情欲……將在短短的五十年內重新出現。……暴力、壓迫、虛偽、苦難等一切使得現今的社會這樣墮落和不幸的各種罪惡和痛苦,似乎是由於那壓力極大的環境,由於人性中內在的法則,而與一切人類的規章製度完全無關。”

葛德文的社會“最好叫做慣例。”“問題已經不是一個人是否應該把自己不用的東西給予另一個人;而是他是否應該把他自己生存所必需的食物給予他的鄰人。……迫切的需要似乎命令人們無論如何必須盡可能每年增加生產物;為了實現這個第一重大的、必要的目的,宜乎進一步分配土地,保障每個人的財物,使其不受最有力的製裁的侵犯。……因此似乎很可能,一種和現在文明國家裏的辦法差不多的財產製度,應該建立起來,作為最好的(雖然還是不完善的)補救方法,糾正那為禍社會的邪惡。……”“沒有疑問,”馬爾薩斯結論說,“想到使社會不能有很大進步的重大障礙,竟是一種我們決沒有希望克服的原因,真令人非常失望。……但是……如果忽視這個問題,也不會有什麼好處。……仍然有不少對人類有益的事情需要我們去做,足以鼓起我們最大的努力。”

他後來1821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原理》,是他對李嘉圖的唯物主義所作的一種困惑的可是人道主義的答複。這樣,馬爾薩斯用深信不疑的說法,重述了懷疑主義的休謨的結論,不僅利己心和私有財產,而且自我犧牲、同情和公道,都是從稀少性原則出發的,這稀少性原則也就是他的人口的原則。從此以後,人的情欲取得一種地位,和斯密的天賦自由以及邊沁的理智的苦樂計算法並駕齊驅。達爾文和華萊士都承認得益於馬爾薩斯。為了生命和財產而作的政治和軍事的鬥爭,替代斯密的天賜豐裕;同時愚昧、情欲、嫉妒、習慣、習俗、稀少性的地位,超過了理性、自由、平等和博愛。斯密的樂觀主義在馬爾薩斯自認是一種“人類生活的陰鬱的色彩”中消失了,可是,這種色彩他發現確實存在,因為他從人性的無情的現實出發,不混淆事實和對事實的辯解,不混淆現狀和他自己的願望,不混淆自然和自然應該是怎樣。開始時我們講到他認為上帝對人類的安排是對的,這種看法不是他的全書的開始。這是社會哲學家在他的《人口原理》裏的結論。

這樣,馬爾薩斯在“理性的時代”崩潰的時候,宣告了“愚蠢的時代”。它從法國革命的無政府主義哲學起,繼續到俄國的共產主義哲學,到意大利和德意誌的納粹主義哲學,到美國資本主義的個人主義哲學。“自然”的概念從洛克的伊甸樂園的豐裕改變到達爾文的稀少和適者生存——這些所謂適者之所以生存,不是因為他們在道德上適合,像馬爾薩斯希望的那樣,而隻是因為他們適合了道德的和經濟的環境,像休謨所推想的那樣。

馬爾薩斯開始了一種幻想消滅的時代,這個時代有的是商業循環、生產過剩、生產不足、失業、大規模的移民、關稅壁壘、壟斷以及地主、農民、農場主、資本家和工人的政治上和經濟上的鬥爭;這個時代把經濟學家分裂為資本主義、無政府主義、共產主義、工團主義各派的理論家;這個時代帶來了又一次世界戰爭,結果引起了革命、獨裁、關稅壁壘、帝國主義、無益的美國效率以及美國對歐洲的過剩人口的激烈排斥——馬爾薩斯的“陰鬱的色彩”證實了,甚至濃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