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穀也是忙的滿頭大汗,這一路上是沒有一刻空夫閑下來,手腕已不聽使喚,嗓子已是沙啞無聲。子堅一路上也是盡量幫恕穀先生言謝,叫眾人們都回去,可是這個親民長官縱是使出渾身解術也是無可奈何了。恕穀雖然是勝過子堅百倍,但麵對這些誠天懇地的善民,也是於一分不忍愧對他們,盡全力與他們一一握手,一一道別。
說到這裏有的聽客又開始問了:有那麼玄乎嗎?就是皇帝出行也是不一定有那麼氣派吧?皇帝出行可能也有十裏八裏的隊伍,但那大都是護衛隊伍,至於民眾則是少的多了,難到皇帝還不如一個舉人有麵子!
這位客官我告訴你,這確實是真的,這是恕穀年譜上記載的真實情景,用恕穀年譜上的原話說就是“綿延十裏,眾可填途,或佇立、或凝首、或坐於石上……”
至於後來恕穀是怎麼離去的,年譜上沒記載,我們也不便亂說。要是猜想的話,應該是天快黑了之後,人們才離去的。要不然民眾天黑就回不了家了,就算不回家,也看不著恕穀了,跟也是白跟。而這邊隻能是恕穀一行辛苦了,趕夜路去投宿。
那位又問了:“恕穀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出這麼大彩,這可是比皇帝還威風的?
這你隻說對了一小點,皇帝最多是個真龍天子,隻能是說他天生有命,地位高能讓萬人敬仰,不一定品行修為高的無人可比。恕穀雖是一舉人,但他不想做官,隻想做學問,卻又是一個聖人。聖人的境界是不能用凡人、神仙、天人之類的標準而比的,自有他的獨到之處。而老百姓關注的是當官的好壞和人民生活的好壞,誰讓老百姓過好了,老百姓就擁護誰,敬重誰,他們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他們心裏有自己的一杆稱。
那到底子堅在執政期間做了多大的好事呢,他的政績是什麼呢?
這個年譜上也沒說太多,隻是稍帶一兩句而過,隻說是子堅官提的很快。但是從他的弟弟子固的事例中可以側麵看出子堅的修為品行和為官做人之道。
說是1700年,康熙38年,子固才四十一歲,就不幸早亡了。恕穀與他是深交,痛不欲生,於是親自給他寫下了傳文,也是這個傳文才讓人了解了子固的一生。
傳文是這樣寫的:
“禦史本張姓,父盡忠,後於旗郭翁顕名,因郭姓。盡忠仕至吏部文選司主事,有能名,早逝。二子,長金湯,次即禦史,顕名撫之成立,延師課讀甚嚴。及長,力學,康熙二十一年,由藍旗官學生試特等,授內閣中書。朝廷親試《翻竹賦》,又考《學校論》及奏疏,皆居一等,升刑部員外郎。精練刑名,十四司稿皆倚定。每決獄,再四欷覷,全活人甚眾。有謝者,令閽者勿納,日:“而本無罪,非包庇汝也。”人感泣去,有繪象祀於家者。龍江關權稅清謹,晉兵部郎中,旋忂禦史,巡城。不察察而吏畏其明,不敢欺。都禦史王士禎,命諸禦史具一稿,屢易不當。最後人推禦史,立削草,士禎連呼日:“老吏,老吏!”疏奏請禁提鎮遺本舊人,謂:“舊賢自人臣分,顧平素不言,而專待彌留時?且相沿遺本無舊人者,安知非奸胥子弟冒為之?”又疏請裁冗員,謂:“今設官太多,如內而六部司官,都察院會都以下,至中書行人等衙門,與外而分守、分巡諸道,率無事,坐糜廩祿。”奏上,行之。時方嗜進,謂裁一官,則少一仕進階,由是怨聲詈指溢道路。然禦史方以是為嚆矢,謂:“牧馬者眾,馬益臒。六部堂官各六人,外則督撫重壓於上,皆宜減免,吏治乃可清。”又謂:“政事不理,由人才衰;人才敗,由八比取士。宜複古鄉舉裏選法,以德行禮樂興人才,天下庶可治。”乃躊躇谘嗟,未遑建白,而年不逮矣。事養祖母孝,祖母老,素事佛,婉諫卒改焉。兄性頗急,每怒,必笑容霽之,委曲得其歡心。而兄亦友,常宦於南,每念禦史,未常不垂泣也。禦史少好讀書,能詩,及與蠡縣李塨遊,塨日:“聖學在禮、樂、兵、農,詩文非學也。”出顏習齋存學篇使觀,禦史立起,願私淑習齋,從此謝筆墨,講求天文、地理、兵農、射禦等學。善騎射,在龍江關,總督與較射。一中五十貫,須臾獲進數車,盡散於從人觀者而回。偕塨遊西山,傳馬射法。置顫帽地,策馬射擊無不中,中即帽颮起等身,其巧如此。性高冷,不輕可人,然沉默謙忍,侍戚當尊屬,躬躬然如弟子。賓客見不知其為官也,頗嗜黃老言,謂日:“君輩惡惡習,嚴來和。”塨日:“喜恕中節,皆日和。不惡惡,玩世耳,非和也。”每公事退,蒔花灌水,嘀嘀然日:“籍以存吾心也。”塨日:“寄心花木,無花木心安寄?欲求放心,其戒慎恐乎。”禦史然之,仁絕苞苴,家人親友勸以通,或至嗬責之。遜謝日:“吾才不能致阿堵,非敢潔也。”終不變。一日,遇尚書甲於途,日:“君掃跡不請謁人,何也?”日:“公事有公地,私無事奚謁?”尚書婉諭日:“時如此,無執。”日:“時如此時,某人如此人也。”甲默默。卒之日,囊錢不滿百,敝衣布褡以斂。都寧李柚,倡書院日:“郭禦史貧無以斂,不可不助。”共醵金百餘兩賻焉。禦史名金城,字子固,年四十一歲,三子。”
這篇傳文可不短,洋洋灑灑千餘字,好不容易把它記下來,還都是古文,各位聽客可能沒聽懂什麼意思,由於時間有限,我就不一一給大家翻譯了,隻說說其中概要:
該文說了四件事:一是子固的出身。他出生在一個官員家庭,後來被後父收養。學習出類撥粹,19歲做官中書(從七品官,想當於縣令級別),政績突出,晉升飛快。二是子固的本事才學。他精練能幹,文武雙全,寫文案讓同僚望塵莫及,騎馬射箭無人能比。斷案精確,主持正義,救活許多無罪含冤之人。清正廉潔,不收受任何賄禮,年紀輕輕,就有人把他畫像掛在家裏供奉,敬若神明。三是子固的道德人品。他對待同僚不怒自威,對待朋友平易近人,對待上級不卑不亢,對待親老孝盡全身心,對待錢物視如糞土。這裏麵講了兩個事例說明:一個是與總督比射箭,一箭輸贏五十貫錢,一會功夫就贏了好幾車(一個很大的裝錢工具,有車輪便於推移搬動)錢,自己卻一分錢不要,全部發給隨從仆入及周圍的觀眾。另一個是說他在工作之外遇到一個尚書,而不給尚書行禮,尚書很生氣給他理論了幾句,他卻義正言辭,讓尚書無話可說。這說明子固完全是憑自己本事當官,不巴結倚靠任何人。四是做官從政,精忠報國,敢於為國出策上諫,不怕得罪任何人。給上級納諫裁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閑人,從而得罪了很多人,而自己卻淩然正氣,不怕任何邪惡。
說到這,大家會有點明白了,怪不得恕穀先生被推人聖人,那是因為他真是了不得,就連子固這麼有本事的人,都把恕穀當做最偉大的崇拜者,更何況其他人了。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子固不早亡,而活到六七十歲,那他得當多大官?到現在你們就不會再懷疑恕穀沒當官是他沒本事了吧!恕穀隻是不想當官,如果象子固那樣也想當官的話,就算隻當清官靠真本事晉升,那怎麼也得是個鐵齒銅牙紀曉嵐吧。更何況李恕穀還會一些旁門左道,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要在官場上當惡官的話,那個能是他的對手?不過聖人的思想跟常人是不一樣的,聖人修的是一種胸懷、一種境界。
講到這,咱們再說下子堅,子堅是子固的親哥,脾氣秉性,學識修為肯定也差不了,再攤上恕穀這麼一個大人物親手傳邦帶,你們說能差得了嗎?這回你們該理解給恕穀送行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場麵了吧!用宋丹丹的話說就是:那怎麼能說是真的呢?那得說是相當是真的!
除了恕穀之外,子堅還得到了更多能人的幫助,兼收並蓄,能力大增。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李恕穀在幫助子堅佐政的時候,還遍交天下朋友,廣泛傳播他的學術,後來被稱為是顏李學說。凡是接觸到這種學術的人,都會被這種學術所吸引,所傾心。很多仁人誌仕,一見恕穀的學術,就立馬棄舊學,學此術,以為是找到了人生求學的航向標。所以說李恕穀結交的人也都是能力超凡脫穀的正人君子。李恕穀結交了朋友,也就等於是子堅也結交了他們,在這麼一個龐大的智囊團的幫助下,就是個庸人也得幹出點驚天動地的事業來,更何況子堅是個能人。
那麼,李恕穀到底是有多大吸引力,他結交的人到底又有多少呢?
這麼說吧,恕穀年譜上記載的大都是恕穀交友論學的事,多重大的事往往都是一筆帶過或者是幾筆勾畫即可,沒有史證,誰也沒法判斷他這個學術團體有多大。那咱們舉幾個年譜上有記載的,不妨通過其一斑來窺看其全貌:
“吳司寇、徐少宰與恕穀論學,捐奉銀印書《大學辯業》、《聖經學規纂》、《論學》”。每在朝端語儲公卿:“今有李恕穀者,學山文海,源源本本,不世之人也。”
“馮欽南會王昆繩、吳子淳、梁質人,李蔭長,溫降翼、黃宗夏、劉綽然,毛充有,毛姬潢,李中牟,朱子綠,許不業,倪唐際,張百始,宋若愚,陳正心等,擺四桌推先生講學,先生隨問有答。”
“王昆繩邀恕穀與金陵的方苞方靈皋論學,說是方苞原先學程朱理學,聽說了恕穀的學說,非常佩服。恕穀從此與方苞成了至交。”
“徐少宰說李中丞要他入府為官,先生推謝說:迂拙非其人也,閣下善為我辭之。”
“有人密邀,列名士單於練團,來尋先生,不見。”
“巡撫李光地因為朝廷找有學問的人,所以推薦恕穀,有人告之,謝之日:安有此事”
“年考入場,主考官要尋其文,以無關節不可得不給”
…………
從上麵這些簡單的例子你就知道了吧!當時他的學術是多麼有吸引力。整個朝野都知道,整個民間也知道,那與他交學論學的人能少的了嗎!都在學,都在用。那李恕穀先生雖然不當官從政,但他可是讓更多的官員在用他的學術理政,那不等於是說是他在間接的濟世救民、安邦治國了嗎?而且他的理政思想是高屋建瓴,他的治國出發點是利濟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