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人與命運(2)(1 / 3)

陳鑒湖、陶德二所帶領的軍隊在河陽活動的詳細情況,我們今天已經無法確切知道。根據現在已知的資料,我們可以知道當時的大致情形。

第一,陳鑒湖、陶德二是來搶劫錢財的。陳鑒湖、陶德二帶領的一幫人,有點類似於水泊梁山的好漢。他們之所以占山為王,根本原因還是為當時社會所逼,為貧困生活所逼。他們起事也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否則陳鑒湖後來就不會接受浙江巡撫張驥的招撫,結果落得個“解京被殺”的結局。他們的根據地在麗水,對於縉雲也隻是“波及”而已,也就是偶爾來縉雲搶劫錢財。他們與河陽朱氏家族也並無什麼深仇大恨,隻是河陽朱氏在當時的縉雲是一個名門望族,名聲在外,樹大招風,結果招來了這一幫人來搶劫。

這種搶劫行為,稱不上什麼“起義”,因為他們並不是為了什麼道義而行事。人有時候為了生存,也就顧不上什麼道義。

第二,河陽朱氏的青壯年作出了頑強抵抗。《義陽朱氏家譜》中並沒有資料來直接記錄他們抵抗的壯舉,但是這個時間段裏麵河陽朱氏確實死了不少人。看《義陽朱氏家譜·行第傳》,我們發現河陽第二十四世(千字行)有男68人,死23人;第二十五世(賢字行)有男96人,死45人;第二十六世(明字行)有男116人,死54人。根據這些統計的數字,我們可以推算一下,當時河陽朱氏家族的青壯年幾乎都死了。這一時期的《義陽朱氏家譜·行第傳》,沒有注明每個人的生卒年月,凡絕傳之人,其名後都有一個“止”字。河陽朱氏家族在一個時間段裏,就有這麼多人死去,可以肯定是遭受了重大變故。陳鑒湖、陶德二來搶劫錢財,那麼作為河陽朱氏家族的一些青壯年自然會站出來保衛家族的財產。陳鑒湖、陶德二隻是為了得到錢財,如果河陽朱氏放任他們搶劫,那麼可以想象陳、陶也用不著大開殺戒。如果陳鑒湖、陶德二第一次搶劫得手,那麼也就用不著一而再、再而三了。因此,我們可以推測陳、陶帶領軍隊來搶劫河陽朱氏家族,曾遭到強烈的抵抗,第一次、第二次來搶劫並沒有得手。當然,也有一些死者可能是逃難在外,遇到疾病而死,或者饑餓而死。

第三,陳鑒湖、陶德二放火是惱羞成怒。陳、陶帶領亂民來洗劫了河陽,並且燒毀河陽朱氏許多的建築物,如大宗祠、聯桂坊、八士門等。這些建築物幾乎是河陽朱氏家族的精神支柱,結果都無一幸免地遭到無情的毀壞。陳、陶是為了求錢財而來,毀壞這些建築物並不能得到什麼錢財。他們大肆地毀壞這些建築物,這件事隻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遭到了頑強抵抗,並且為獲得錢財付出了比較大的代價,他們被徹底的激怒了,於是才會有殺人放火這樣的行徑。

河陽朱氏家族遭受如此重大的創傷,人口迅速減少,資產喪失殆盡,家族幾乎到了油盡燈殘的地步。此後雖然生的多,但死的也多。第二十六世生116人,絕54人;第二十七世生139人,絕99人;第二十八世生67人,絕52人;到明末清初的第二十九世,隻出生了26人。聯桂坊被毀以後,重建的奕世鳴盛坊再也沒有放在河陽,而是被河陽朱氏的另一支移至永川。這可以說是為了避免樹大招風,也可以說河陽的財力和人力已經到了力不從心的地步。我們看《義陽朱氏家譜》,朱氏曾在明嘉慶十三年(1534)、明萬曆二年(1574)、明崇禎十五年(1642)三次續修家譜,這三次修譜都沒有一個河陽本地朱姓人參與其中,全都是依靠外遷荊州、永川、葛竹、凝碧等處的宗親來修訂。不僅如此,這個時段的河陽朱氏世係的記錄也非常簡單,隻有人的名與字,並沒有生卒年月,更沒有生平事跡之類的文字。這是河陽朱氏家族最慘痛的一頁。因此,在《義陽朱氏家譜》中很少有文字來揭開這塊傷疤,就是有些地方談到一些,也是語焉不詳。

麵對如此局麵,河陽朱氏家族采用的是最原始的策略,即是通過多生子女來彌補人口的減員,更主要的是通過時間來治愈家族的傷痛。“時間”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但它常常被人們所忽略。許倬雲先生說:“這些體係的衰敗,固然往往有外在的原因,而‘時間’則是最常見的原因。”“時間”可以使一個完美的機體衰退,也可以使有機體自我康複。關於這一點,我們可以從《義陽朱氏家譜·行第傳》中得到佐證。河陽朱氏第二十七世(智字行)生男139人,第二十八世(哲字行)生男67人,第二十九世(恒字行)生男42人,第三十世(敦字行)生男54人,第三十一世生男(俊字行)生男85人。河陽朱氏的人口走過一個低穀以後,便慢慢地得到了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