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們挾持四個人向東急馳,沿著地上的馬蹄印跡足足追了五十餘裏,迎麵出現一條大河,正是三岔河。遠遠望見幾百名武林人士都牽著馬站在距河堤一兩裏處。漢子們來到近前,急急的停住馬。但見眾人圍成圓圈,當中一名白衣人和一名道士正在拚鬥,正是占天涯和無塵,旁邊站著小男孩,懷抱長劍。二人正在徒手相搏,使的都是掌法。但見掌風淩厲,激得眾人連連後退,身法快疾無比,全然看不清招式,隻見灰袍掠動和白衣飄飄,果然都是高手。沈風心中生起希望,盼望無塵過來解救四個人。接著又瞧見姓金大漢等人也站在人群當中,此刻越看對方越不像漢人,不禁氣恨交加,暗暗自責:“我怎麼沒早看出來呢?”姓金大漢也瞧見漢子們和陸念祖等四個人,卻不動聲色。漢子們竟也不立刻發難,而是繞到姓金大漢等人身後,阻住渡河去路。
無塵和占天涯打得難分難解,過了好一會,無塵突地跳開,叫道:“住手!”占天涯收住掌勢,望向無塵。無塵道:“老酒鬼,咱們方才輕功不分高下,眼下掌法又分不出勝負,看來唯有再鬥一鬥劍法!”占天涯道:“好!”右手一招,嗆啷的一聲,旁邊小男孩懷裏長劍從鞘中飛出,筆直落入占天涯手中。眾人轟然喝彩,沈風心中驚訝:“擒龍功!”他的功力隻能從地上吸起硬幣,但占天涯竟能隔著幾丈遠隨手取劍,這等內功實在驚世駭俗!無塵也從背後拔出長劍,二人同時施展身法,揮劍又鬥在一起。
隻聽得雙劍交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急如爆豆連綿不斷,不時迸出電光火星。轉眼間已鬥了幾十招,仍然難分勝負。突然無塵大喝一聲,劍氣陡增,占天涯口中長嘯,劍氣也隨之增強,刹那間兩道劍氣縱橫交錯。眾人又被逼退幾丈,小男孩更是連連後退,已經退到眾人跟前。沈風正瞧得目不暇接,忽聽得小男孩“啊呀”一聲大叫。扭頭望去,愕然看見小男孩正被一名漢子擒住,一把苗刀架在小男孩脖子上。那漢子便是挾持四個人的為首漢子。小男孩掙紮大叫:“放開我!放開我!師父救我~”占天涯聽見呼救當即跳開,朝無塵抬手道:“且住!”無塵停下來,與占天涯一同望向小男孩和那漢子。占天涯雙目冷峻,平靜說道:“放了他,便饒你不死!”
漢子高聲應道:“占天涯,在下的武功遠遠不及你,可如今你徒弟在我手上,你若要救他,便拿應劫經交換罷!”眾人聞聽群情激憤,有的罵道:“這個惡賊是哪家門派的?竟然這般不要臉,挾持小孩子搶奪經書!”又有的罵道:“這等不顧江湖道義之徒,絕不會是名門正派!”旁邊黑1道中人登時憤憤不平道:“雖然咱們不是甚麼名門正派,可也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漢子,同樣容不下這號陰險小人!”
占天涯點頭道:“好!”從懷中掏出一本紙質棕黃的線裝書冊,托在手上道:“你過來取罷!”漢子笑道:“我若過來,豈不落入你手?這個當,在下是絕不會上的!”無塵聞聽怒道:“占天涯何等人物,怎屑於使陰謀詭計?你也忒的小人心思!若再不放開他,莫怪貧道劍下無情!”漢子皺了皺眉,為難道:“是了!無塵的武功也遠勝在下,要製服在下易如反掌。占天涯,這可如何是好?”占天涯怔了怔,答道:“你隻需放開我徒兒,我擔保他不能為難你!“對無塵道:“臭道士,若不是你糾纏與我比武,我徒兒也不會為人所趁,為了救我徒兒,今天可不許你動他!”無塵哼的一聲,背過身去。
漢子大喜,對占天涯道:“將經書扔過來!”占天涯答道:“好,你接住啦!”一揚手,將書筆直扔向漢子。頓時眾人都上去爭奪。那漢子輕功竟是不弱,搶先一步抓著書冊,縱身躍出人群,其他漢子急忙接應。與此同時占天涯一掠十餘丈,撲向小男孩。眾人轉而將那八九名漢子團團圍住,紛紛手持刀劍呼喝:“交出應劫經!”漢子們揮舞苗刀逼退眾人,雙方僵持不下。為首漢子見走不脫,從懷中取出兩個紙筒,左右手各持一個,吹了吹其中一個紙筒,竟吹著了火,湊到另一個紙筒邊上。登時另一個紙筒發出呲的一聲,淩空躥起一團火球,升到空中砰的炸開,綻開一朵煙花。沈風不禁一驚:“原來煙花是這幫人放的!”
為首漢子緊接著又兩次點燃那紙筒,隻見又先後躥起兩團火球,升到空中綻開另兩朵煙花,總共三朵煙花在空中綻落。片刻間,從西、南、北三個方向共馳來五隊人馬,每隊各五名騎手,腰間都掛著細長苗刀。那些騎手來到近前,勒住馬匹,紛紛叫道:“屬下奉命趕到!”為首漢子點頭道:“嗯!”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小長方形鐵牌,舉在手上高聲喝道:“錦衣衛遼西總旗令牌在此,再敢上前者格殺勿論!”眾武林人士都是一愣,紛紛後退。沈風原本以為漢子們隻是姓金的江湖仇家,沒想到竟然是錦衣衛,不禁心中叫苦:“我靠,這下無塵也救不了我們啦!”
隻聽得身旁一名漢子說道:“屬下恭喜總旗得到應劫經!稍後獻給朝廷,定是大功一件!”為首漢子手握書冊,臉上洋洋得意,答道:“這份功勞,你們也個個有份!”眾漢子紛紛稱謝。為首漢子指向姓金大漢及其隨從,繼續命令道:“那幾人是韃子的探子,必是來偷窺官軍布防,立刻將其拿下!”錦衣衛們答應一聲,紛紛策馬過去圍捕姓金大漢等人。姓金大漢嗚裏嗚啦喝了一句,與八九名隨從同時上馬。那十二三歲少年手持砍刀一馬當先,姓金大漢和眾隨從奮力向東殺出,徑直馳到河堤上。
三十幾騎錦衣衛策馬緊追,眾武林人士也急忙上馬跟隨。無塵喝道:“哪裏走!”縱身急追錦衣衛,當即占天涯抱起小男孩追趕無塵。沈風和陸氏三人被錦衣衛挾持著一同來到河堤近前,隻見河麵已然結冰。此時天氣比前幾日更加寒冷,想來河麵定然堅實。但姓金大漢和隨從卻不渡河,竟撥轉馬頭,沿河堤一字排開陣勢。沈風不禁心中大奇:“這幫韃子不趕緊過河,是要找死麼?”隻見姓金大漢和眾隨從將刀劍插入腰帶,各自從行囊中取出弓箭來。姓金大漢將一支箭搭在弓上,拉開朝天射去,但聽得空中響起昨夜曾聽見的“瞿~”長而尖銳的聲音。沈風又是一驚,隨即心想:“原來這是響箭聲!”
眾隨從也同時張弓向前射箭。錦衣衛們策馬衝在最前,加上隊形過於密集,頓時幾匹馬中箭受驚,失控馬匹互相衝撞,霎時間隊形大亂。眾錦衣衛急忙勒住馬匹,手舞苗刀格擋羽箭。姓金大漢和眾隨從繼續放箭,錦衣衛又有幾匹馬中箭,隊形更加混亂。錦衣衛總旗急忙大聲喝令,眾錦衣衛紛紛掉轉馬頭,散開隊形。無塵欲去擒錦衣衛總旗,卻被占天涯揮劍攔住,二人又是一番纏鬥。
正在這時,忽見西南、西北方向又急馳來兩隊人馬,每隊各七八名騎手。騎手們馳到近前,紛紛嗚裏嗚啦的大喊。登時一名錦衣衛叫道:“總旗,前幾天半夜三岔河邊和昨晚廣寧城外被咱們撞見的,就是那兩撥韃子!”沈風聽了這才明白:“三岔河邊和廣寧城外兩晚的煙花,都是因為錦衣衛發現了韃子而燃放!”隨即又想到:“昨夜的響箭聲,必定是韃子傳遞的緊急信號。”錦衣衛總旗冷哼一聲,說道:“來得正好,省了咱們費力去尋!”隻見姓金大漢朝剛趕來的那兩隊騎手嗚裏嗚啦的回應了幾句,當即率眾隨從和那兩隊騎手一同策馬繞著眾人奔馳,迅速合攏成一個每騎相隔二三十丈的圓形包圍圈。沈風心中驚訝:“這是要幹什麼?”
沒等他多想,羽箭已從四麵八方射來。錦衣衛們防不勝防,一下子被射落兩名,隊形再次大亂。眾武林人士也有被誤射中箭的,紛紛叫罵:“狗韃子,竟敢暗箭傷人!”有的嚷道:“跟韃子拚啦!”眾人亂哄哄的策馬前衝,馬匹互相衝撞,愈發亂成一團。占天涯手牽小男孩與無塵各自揮舞長劍格擋箭枝,三個人尚能鎮定自若。其餘眾人都手忙腳亂,慘叫聲連連。陸氏三人大聲哭號,沈風心中叫苦:“我靠,這下死啦!”好在身旁錦衣衛個個武功不弱,揮舞苗刀格擋羽箭,一同奮力突圍。
眾錦衣衛突出韃子箭陣包圍圈,還剩下大約三十騎,當即重整隊形準備再戰。隻聽得姓金大漢又嗚裏嗚啦喝了一聲,頓時眾韃子揮舞刀劍策馬朝錦衣衛衝來,雙方又是一場混戰。之前在醉雲樓外,總旗等十幾名錦衣衛跟姓金大漢等十名韃子在地上大致打個平手,但此時三十騎錦衣衛對二十幾騎韃子在馬上再戰,卻遠落下風。雙方隻一個交鋒,就跌落五六名錦衣衛,韃子竟無一損傷。那十二三歲少年更是勇猛,接連砍落兩名錦衣衛。剩下的錦衣衛不再戀戰,挾持陸氏三人和沈風向西南敗退。
但眾韃子卻不依不饒,仍然在後麵緊緊追趕。隻過了片刻,但見南麵沿河方向又馳來一大隊人馬,大約百十騎。來到近前,隻見騎手們個個頭戴範陽氈笠,身穿布甲,馬上掛著刀槍,竟是兵士裝束。眾錦衣衛精神大振,紛紛勒住馬匹齊聲歡呼。對麵兵士也紛紛勒住馬匹,為首一名頭戴鐵盔軍官高聲喝道:“甚麼人在此聚集?”錦衣衛總旗手舉令牌高聲應道:“錦衣衛遼西總旗令牌在此……”喊聲未落,身後一枝羽箭飛來,登時總旗後背中箭跌下馬來。其餘錦衣衛大駭,舍棄綁著陸氏三人和沈風的馬匹,向對麵兵士急馳而去。
但見身後那十二三歲少年手中持弓,一馬當先的奔過來,俯身從總旗屍體上搜出書冊,撥轉馬頭。姓金大漢和其餘韃子隨後趕到,少年將書冊交給姓金大漢。姓金大漢伸出手臂拍了拍少年肩膀,右手高高舉起書冊。眾韃子都揮舞刀劍嗚裏嗚啦大叫,似乎在歡呼勝利。餘下的錦衣衛馳到眾兵士麵前,一名錦衣衛從懷中掏出另一塊長方形鐵牌,高聲道:“錦衣衛腰牌在此,爾等軍兵聽令!”軍官見了抱拳低頭,應道:“卑職聽令!”那錦衣衛指向身後喝道:“那些都是韃子,快將他們統統殺了!”當即軍官答應一聲,帶領眾兵士揮舞刀槍策馬衝來。
這時眾武林人士也騎馬趕到,紛紛叫嚷:“交出應劫經!”“莫放走韃子!”姓金大漢又嗚裏嗚啦喝了一句,眾韃子紛紛取弓放箭。兵士們和眾武林人士連連驚呼後退,唯有占天涯懷抱小男孩和無塵雙雙揮劍擋落羽箭,同時縱向姓金大漢,二人劍氣淩厲。幾名韃子策馬過去阻攔,竟都被劍氣割得四分五裂,紛紛跌落下馬。
其餘韃子大驚,急忙護著姓金大漢向東撤退。占天涯、無塵和眾武林人士在前,錦衣衛與兵士們隨後,一同緊追不舍。眾錦衣衛衝到陸氏三人和沈風麵前,再次擄獲四個人。陸氏三人已是欲哭無淚,沈風心中悲涼:“我靠,完了!”四個人被挾持著隨眾人再次來到河邊,騎馬踏過河冰來到西岸。雙方繼續向東奔逐了一程,姓金大漢取出弓箭再次向天射去,隻聽得空中又響起“瞿~”長而尖銳的聲音。
片刻間,東南、東北沿河方向分別馳來兩隊人馬,每隊各四五十人。騎手們都頭戴皮帽,身穿毛皮衣裝,馬上掛著各式兵器,顯然都是韃子。那兩隊韃子來到近前,為首的兩名韃子頭目嗚裏嗚啦大喊。姓金大漢嗚裏嗚啦回應了幾句,當即兩隊韃子放姓金大漢等人過去,一同揮舞兵器朝隨後眾人衝殺過來。姓金大漢等人也返身殺回。錦衣衛、官軍和眾武林人士個個奮力死戰,雖然馬戰不如韃子,但人數大大占優,雙方打得難分難解。占天涯懷抱小男孩,和無塵兩人揮舞長劍,更是所向披靡,劍氣到處韃子紛紛落馬。雙方混戰片刻,韃子漸漸不支,已呈頹敗之相。姓金大漢急忙又朝天空放箭,隻聽得空中連續響起三下“瞿~”長而尖銳的聲音,竟是三箭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