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紛紛順著上下遊另尋渡河地點。無塵望向河對岸頹然半晌,才回過神來,對沈風和陸胤元道:“你倆隨我去尋個過河的所在!”陸胤元哭喊著“爹爹~娘~”不肯離去,沈風也道:“沒找到陸大叔和陸大嬸的屍首,我們絕不走!”無塵點頭道:“好,貧道最敬重孝義之人,便與你們一同去尋!”
三個人沿著戰場四處尋覓,但見滿地都是沾滿鮮血的屍體,個個麵貌扭曲可怖,難以分辨。直到天完全黑了,也沒發現陸氏夫婦的屍體。三個人無奈在旁邊找了座土丘過夜,打算等天明後繼續尋找。無塵堆起樹枝和枯草生了火,然後去找吃的。沈風攙扶著陸胤元,兩個人悲悲戚戚的挨近火堆坐下來。片刻後無塵返回,雙手捧著一些野果,擱在沈風和陸胤元麵前,說道:“吃罷!”二人正饑餓,當即各自拿起來吃。吃了片刻,沈風望向無塵,卻見怔怔坐著發呆。沈風納悶問道:“喂,你自己不吃麼?”無塵仍然沒反應。沈風提高嗓子嚷道:“你若不吃,我倆可都吃啦?”無塵這才回過神,答道:“貧道沒心思,你們自吃,休要煩我!”沈風大喜,當即和陸胤元將所有野果吃光。兩人這一天下來都累狠了,不多時各自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睡夢中突然被說話聲驚醒。勉強睜開惺忪雙眼,但見頭頂繁星點點,夜色正濃。隻聽得無塵斷斷續續自言自語:“踏浮冰過河……踏浮冰過河……這等輕功,究竟如何練成?”沈風心中大為不滿,責備道:“喂,深更半夜的,你為何不睡,都把我吵醒啦!”看身旁陸胤元,卻依然在熟睡。
隻見無塵仍是自言自語:“踏浮冰過河……踏浮冰過河……”沈風心中歎道:”唉,真是瘋了!“搖搖頭,倒身打算繼續睡。耳中不時傳來無塵的自言自語,攪得再也無法入眠。片刻之後,他睡意全消,索性坐起來,閉目吐納調息。耳中反複聽見無塵喃喃自語:”踏浮冰渡河……踏浮冰渡河……“不禁也心中困惑:”若非親眼所見,怎能相信世上竟有這等神奇輕功,其中究竟是何訣竅?“當即細細回憶白天占天涯踏浮冰渡河時的身法,同時仔細琢磨道德經文字,兩相對照,似有領悟,卻難明究竟。忍不住朝無塵問道:“喂,道德經上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又說:‘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天下希及之。’你幫我聽聽,這兩段我理解得對麼?”
無塵聞聽猛然一怔,不禁大叫:“哈,無有入無間,妙啊!”催促道:“你快說說,如何理解這兩段?”沈風當即闡釋了一番,最後說道:“無有入無間,方能馳騁至柔之水,故而道德經說: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進道若退”。無塵聽完撫掌大笑:“好好好,果然有見地!”隨即又道:“小兄弟一席高論,令貧道茅塞頓開!”沈風笑道:“哪裏哪裏,我覺得自己並沒真正領悟,隻是胡亂理解罷了!可否把你對這兩段的見解也說給我聽聽?”當即無塵也將自己的領悟闡釋一番,沈風聽了也有所得,欣喜道:“多謝賜教!”兩人繼續互相問答,彼此印證、取長補短,都受益匪淺。最後無塵大喜道:“你我二人頗為有緣,貧道正打算返回關內創派收徒,想收你做第一位弟子,你可願意麼?”
沈風愣了愣,當即拒絕:“多謝好意,但我不想當你徒弟!”無塵怔了怔,笑道:“也罷,以你的資質,他日武學造詣未必在我之下,貧道索性認你做個師弟,你看如何?”沈風連忙再次拒絕:“不不,我也不想當你師弟!”無塵愣了愣,怒道:“難不成你想做貧道的師父?”沈風連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並不想當你師父,隻是不想當道士!”無塵聞聽愕然,不禁笑道:“貧道要創的是武功門派,卻不是道士派,你隻須做我師弟,卻無須做道士。”沈風這才明白,他對加入江湖門派完全沒興趣,想繼續拒絕,卻怕惹惱無塵,心想:“哎,反正做他的師弟也不吃虧!”無奈點頭道:“好吧,那我就答應做你師弟。”
無塵大喜,當即與沈風行結拜之禮。沈風並未當真,隻是隨意行了禮。此時天色漸明,陸胤元尚未蘇醒。待到天光大亮,無塵又去采了些野果。沈風叫醒陸胤元,三個人吃完野果,繼續搜尋陸氏夫婦屍體。但見許多屍體被馬蹄踏得麵目全非、肢體不全,衣衫也都染滿血跡,實在無法分辨。三個人直把戰場徹底搜個遍,卻仍然無法判斷哪兩具是陸氏夫婦屍體。陸胤元傷心得痛哭不止,沈風想到陸氏夫婦一路上受盡劫難,原以為大難不死,最終竟連屍骨都找不到,也禁不住悲傷落淚。
三個人隻得掩埋了所有屍體,然後單獨堆起座空墳。無塵揀來一把殘劍削了塊木牌,刻上“陸公念祖夫婦之墓”幾個字,立在墳前。陸胤元跪在空墳前,哭泣叩頭。沈風感念陸氏夫婦對自己的照顧,心中傷痛,也跪下磕了三個頭。
無塵歎氣道:“韃子隨時會返回,此地不宜久留,你倆節哀罷!”沈風點點頭,起身攙扶陸胤元,陸胤元卻大哭不肯起來。沈風心中不忍,對無塵淒然道:“這一走隻怕不能回來,再多待一晚吧,明早離開!”無塵歎口氣,無奈道:“也罷,便多留一晚!”
沈風陪著陸胤元在墳前傷心落淚,無塵在旁邊閉目打坐。漸漸天黑下來,無塵生起火堆,然後又去摘了些野果。沈風和陸胤元吃完野果,兩人身子倦乏,相繼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沈風聽見耳邊聲音低呼:“快醒來!”頓時驚醒。睜開雙眼,見夜色正濃,看頭頂星鬥,已是子夜時分。隻見無塵正站在兩人旁邊,身畔陸胤元也被驚醒。無塵沉聲道:“韃子大軍來啦!”沈風側耳聽去,周圍萬籟無聲,隻聽得朔風虎虎,不禁茫然不解。無塵又叫道:“咱們趕快過河!”沈風急忙去拉陸胤元,陸胤元卻仍然哭著不肯走。無塵伸手將兩人夾在左右腋下,縱身向西掠去。
不多時回到三岔河邊,但聽得濤聲隆隆,河麵上黑漆漆的。無塵道:“貧道先去試試能否過河!”放下兩人,縱身跳落河麵,疾速掠向對岸。當即陸胤元哭著往回跑去,沈風怔了怔,喊道:“回來!”急忙追趕。兩人跑了片刻,隱約聽見東北方向傳來轟鳴之聲。沈風心中一驚:“韃子大軍果然來了!”隨即心想:“無塵的耳朵好靈!”急忙加快腳步追上陸胤元,拽住胳膊叫道:“韃子來啦,快回去!”陸胤元卻哭著不肯走。沈風無奈,隻得歎道:“好吧,那咱們先躲起來,等韃子過去了再說!”急忙將陸胤元拉進旁邊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