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宇文柔珍眉峰一聳,一道冷光嗖地射向左娉婷,“她偷我皇兒的東西!褻瀆我皇兒的英靈!我如果不親自處置了她!就對不起我皇兒在天之靈!”
左娉婷不知道這其中的機竅,聽翠蘋說得頭頭是道,她心中暗自琢磨,平日裏她與宇文柔珍並沒有實質性的矛盾,就算是宇文柔珍看不上她,也沒有必要打死她的宮女出氣。
這樣一想,竟有可能真的是彩琴手腳不幹淨,偷了人家的東西。
她心中暗罵死鬼彩琴,膽大貪財,連死人的東西也敢偷。這樣惹翻了宇文柔珍,可不得打死她嗎?
麵對宇文柔珍淩厲的怒火,左娉婷氣餒了,隻得屈膝賠禮:“是臣妾管教宮人不嚴,出了這樣的事,惹了貴妃生氣,實在是臣妾的罪過。”
宇文柔珍一仰臉,大度地說道:“罷了,本宮不會責怪你,身邊一大幫子人,保不齊就有那心地不純良的,主子也管不到奴才的心裏去,誰能料到那些貪利愛財之奴才,什麼時候就給咱們惹一樁禍事呢?隻請左修媛體諒本宮當時的心境,不怪罪本宮擅自處置了你的宮人,這件事就算了吧。”
繆鳳舞站在一旁聽著,真真地佩服宇文柔珍的手段了。她要把一個人弄死,出手迅疾,還能想出這麼周全的主意來,讓左娉婷啞口無言,還要反過來向她道歉。
這個女人若不是頹廢不愛理事,還輪得上藍惜萍權傾這麼多年嗎?連她也不可能有接替權柄的這一天。
彩琴獨自一個人來的媲鳳宮,左娉婷也找不出相反的證人來。而宇文柔珍這一邊,言之鑿鑿,人證就有好幾個。這一番她算是白鬧騰了,是不是虧,她也得忍下了。
她喏喏地答應著宇文柔珍的話,匆匆地告了辭,向趙皇後複命去了。
這裏剩下宇文柔珍與繆鳳舞,相視一笑。
繆鳳舞先開口說道:“多謝貴妃姐姐,一會兒左修媛去回了話,皇後娘娘那邊怕是要失望了。”
宇文柔珍望著左娉婷消失的方向,不屑地撇嘴道:“我跟她在這宮裏伴了這麼多年,她一噘嘴,我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哼!想要挑撥咱們二人的關係,我怕她摸不著門兒!不要說左修媛那黃毛丫頭,就是她親自來我媲鳳宮討說法兒,我也是占情占理!”
“娘娘不要動氣,對身體不好。那塊玉……沒有被毀壞吧?”繆鳳舞上前扶了宇文柔珍,關切地問一句。
“那丫頭隻是貪財,八成打算運出宮去賣的。但是她不知道,那玉有先帝的題字,就算是拿了出去,也沒有人敢收的。我隻是惱她動我皇兒的東西,一時氣盛……”宇文柔珍攜繆鳳舞,一同落了座,很認真地向繆鳳舞解釋。
繆鳳舞輕笑:“姐姐不要氣壞了身子,玉還在就好,不要跟一個奴才治氣了……”
兩個人說著話,翠蘋上了茶。繆鳳舞捧起茶盞來,慢慢地飲著茶,閑話道:“貴妃姐姐還記得你上元節時,送到我攬月宮的那些彩燈嗎?”
宇文柔珍轉過臉來,看著繆鳳舞,點頭道:“記得,怎麼?你不喜歡?”
“我要是不喜歡,我還會當著姐姐的麵說嗎?我既說的,當然是因為喜歡嘍。”繆鳳舞笑道,“尤其是當晚間點亮的時候,燈火熏烤著那燈罩,散發出那種雨濕蘭草的清香,真是好聞極了。”
“那做燈罩的油紙是被香料熏過的,自然是散發香氣。”宇文柔珍解釋道。
“我最開始聞著那香氣,就覺得熟悉呢。後來我才發覺,其實那香是姐姐慣用的,姐姐的衣衫發間,還有姐姐這媲鳳宮裏,其實到處可聞的,都是那種清幽異香呢。”繆鳳舞說完,還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了那種香氣,是宇文柔珍身上有的,也是她做的彩燈上有的,更是那個叫瀚生的男人身上有的一種香氣。
宇文柔珍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很喜歡那種香的味道,我這個人直心腸,自己喜歡,就道別人也喜歡。其實大家各有所好,哪能人人的喜好都相同?”
“那香很好聞呀,姐姐的品味會差嗎?”繆鳳舞誇讚道。
宇文柔珍聽她這樣說,很高興地傾身過來,大方說道:“你若是喜歡那香,我讓翠蘋包一些你拿回去,慢慢用著,用完了再來找我要。”
繆鳳舞不是不喜歡那香,隻是她一想這種香與一段私情相關聯,她就不免有了嫌惡的心理。她之所以聊到香,隻是想試一試宇文柔珍的反應。雖然彩琴已經做了替死鬼,可繆鳳舞的心裏還是不落底。
她笑著推拒道:“貴妃姐姐有所不知,我這個人懶惰得很,平日裏也不怎麼熏香。拿了姐姐的香,回去放著,白糟蹋了姐姐的好東西。”
宇文柔珍眸光微微一閃,也笑了:“你瞧我這記性,我怎麼忘了?德妃妹妹自來體散異香,哪裏還用得著熏香?我這可給鐵匠送鍋,淨挑人家不缺的東西當禮物,嗬嗬……”
兩個女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繆鳳舞便起告辭了。
彩琴死了,繆鳳舞也沒有察覺出宇文柔珍對她有異樣來,阜陽宮不期然撞破私情的事,繆鳳舞便暫時放下了。
她回到攬月宮,看到含玉和小雲正在清點桌上的一堆禮盒,李嬤嬤一筆一筆地記下來,打發人搬走入庫。
而含香正在端茶遞水,侍候幾位登門送禮的妃嬪。
繆鳳舞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有進去。
這些天宮裏一直在鬧她晉位的事,一個德貴妃的封號,給她招來了無數妒恨的目光。一些妃嬪在藍惜萍的授意與帶領下,齊心一致地鄙視著她。
還有一些人,遠遠地站著旁觀,內心裏卻希望皇後與藍惜萍鬧得越凶越好,最好鬧騰地皇上支撐不住,將這冊封德貴妃的事給擱置起來。
後宮裏的大部分女人,都是有一些小聰明小智慧,隻知道關注行曄寵誰幸誰。隻有少數的幾個人表現出大睿智來,瞧出繆鳳舞即將在後宮飛騰的態勢。
因此今兒早晨在鳳儀宮,當皇後與藍惜萍因為權力而起了紛爭之後,雖然大多數人在心裏幸災樂禍,但她們萬萬想不到,一場權力之爭,給了一直在尋找契機的行曄一個絕好的理由,順水推舟,就將繆鳳舞推到了掌宮的位置上。
那些曾經明確跟隨著藍惜萍鄙夷繆鳳舞的人,隻覺得當頭一擊,猝不及防,沒想到藍淑妃這堵倚仗了多少年高牆,會如此迅速地轟然崩塌。
一些膽子小的,便攜了賀禮,搶著來攬月宮,希望能在繆鳳舞正式上位之前,將過去鬧的別扭事都拉轉回來。
若不是繆鳳舞睡了半截的午覺,就被左娉婷拉去媲鳳宮評理,她這一會兒就得坐在一眾女人當中,看著她們僵板的笑臉,說著一些虛與尾蛇的話語。
她轉身,悄悄地下了台階,去了偏殿玉泠的房間---有聽那些女人說廢話的功夫,她還不如陪著玉泠玩一會兒。
小孩子覺多,繆鳳舞進玉泠的房間時,玉泠才剛睡醒了午覺,正在穿衣服梳頭。
她一見繆鳳舞來了,撲過來邀抱,嚷著要娘親講故事、教跳舞、教唱歌。
繆鳳舞從宮婢的手中接過梳子,一邊給玉泠梳著小辮子,一邊教她唱一些簡單的兒歌。隨後又拿出識字本來,教她認字背詩。
一直到含香來找她,回她說,那些人都已經打發走了,她才將玉泠交給奶娘,回正殿上繼續處置未完的事宜。
那可真是忙亂而又多事的一天,以至於到了晚上,繆鳳舞往床上一躺,身子如同散了架一般,腦子裏嗡嗡地響個不停。
行曄在萬泰宮中,晚膳時翻了良妃紀安陽的牌子,早有人來告訴了繆鳳舞。繆鳳舞知道最近因為她晉封一事,行曄費了一番心思去安撫三位育有皇子的妃嬪。
美人佟若琳是不用太操心的,從她懷孕生子,一直到皇四子行钜長到這麼大,她們母子二人完全被趙皇後控製在掌心之中。佟美人沒有能力也沒有膽量背叛趙皇後,因此行曄非常不喜歡這位美人,幾乎從不翻她的牌子。
可是良妃紀安陽與昭儀寧婉文卻大不相同。
紀安陽所出皇次子行鋒年少才縱,聰慧穩重,行曄一直非常器重他。從目前的形勢來看,如果哪一天行曄突然有了立儲的心思,那一定是非行鋒不立的。
可是紀安陽這個女人心思浮淺,性子尖刻。尤其在她生了行鋒之後,自覺有了仗恃,言行不拘,在宮裏招來不少人的暗恨。
最關鍵的一點,她沒有走進行曄的心裏。雖然她的兒子行鋒是行曄最器重的皇子,但是身為行鋒的母妃,她卻未能借著兒子的優勢,與行曄培養出更親密的關係來。
但不管怎麼樣,她生了行鋒。因此繆鳳舞晉為德貴妃,紀安陽心中不舒坦,行曄還是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