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河陽村 中(2 / 2)

再看另一邊,眼看那瘦高青年就要遭了大禍,隻聽啪得一聲清脆耳光,村長一巴掌呼在他臉上,怒斥道:“徐世良!忘了你娘死之前說過什麼嗎!”

這喚作徐世良的青年人一聽,猶如被雷擊了一般,瞬間垂頭喪氣,捂著臉默默走到一旁去。

村長趕緊從身後人手中接過一個布口袋,滿臉堆笑遞給付磊。

“軍爺莫要生氣,村裏的娃娃年輕,不懂得規矩,還請多多包涵。”

付磊鄙夷的打開布袋一看,裏麵盡是些碎銀,七零八落的,掂量了下也差不多有十兩數。付磊也不搭話,將布袋收起後,在杜大飛耳邊低語幾句。這時杜大飛終於睜開了眼睛,押了口茶,慢條斯理說道。

“梁老頭啊,這幾年北方風聲漸緊,城裏對這兵器糧草諸事,看得越發的緊了起來,你說我杜大飛想著河陽村的百姓辛苦,腆著老臉要我大哥行方便,這才保得河陽村賦稅不見上漲。可這官府中走動,總要銀子打點,可憐我杜大飛替人忙活一陣,還要落得個中飽私囊的名聲,你說,這是公平,還是,不公平呢!”

話說到最後幾個字,已是嚴詞厲色,好一副官威。

村長聽得後背冷汗直流,忙不住賠著不是,身後眾人也是不住磕頭。杜大飛隻是冷笑,一言不發,怒視著矗立在旁的徐世良。

村長看著這人又要惹禍,正要去圓場,卻不知那徐世良為何突然開了竅,恭恭敬敬跪下去磕了頭,眾人終於放下心來,沒人注意到,徐世良麻木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色。

架子擺完了,戲也做足了,杜大飛也終於心滿意足了。不愧是官場老手,深諳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精髓,轉眼便換上一副親民的笑臉,親自將村長托了起來。

“年輕人嘛,總是脾氣躁了些,不妨事,有你梁老打理河陽村事務,我放心的很。”

村長剛寬心片刻,杜大飛又是話鋒一轉。

“不過你也知道,這些日子來上麵三天兩頭就來查驗各大營糧草儲備,我們這邊是沒問題,可其他大營出事了啊,監軍查出不少糧倉中,以沙土冒充稻米作數的,當下就斬了幾個押糧官,所以從今以後,每次征糧隊回城,都要再查驗一次,少了一石,都是掉腦袋的大事。”

村長聽了半天,似乎也沒什麼和自己相關的,反正村中稅糧早已稱量過,少不了數。隻得在旁諾諾稱是。

杜大飛嘴角上揚,肥肉一抖。村長一見此景頓時心驚肉跳,因為每次看到這副表情,都是獅子大開口的時候。

“付磊!”杜大飛眼中閃耀著貪婪的目光,將親兵長喚至跟前。

“此番征糧,事關我荊州安穩根本,身為輜重營將官,我等當要細細清點稅糧,決不可有陳糧爛穀充數,壞我荊州軍根本!”

“諾!”

付磊傳令下去,荊州兵立刻三五成群地行動了起來,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兵士,粗暴得將糧袋翻到在地,抽出腰間佩刀,劃開一道道大口子。

眼見稻米散落一地,村長心中如同那些糧袋一般,被割開了一道道口子,刀刀見血。腳下一虛,村長跌倒在身後幾個莊稼漢身上,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

那幾個莊稼漢麵麵相覷,不解道:“俺們的稅糧都是上好的穀米,分量也足夠,當兵的要查就查唄。”

村長默然不語,兩行濁淚滑下滿是皺褶的老臉。朦朧中,那點往事又在眼前浮現,難道,一切又將重演了?

幾個莊稼漢還想說點什麼,忽然看到徐世良從地上站起,麵上漠然的可怕,看著徐世良,他們也終於想起了點什麼,身子如同篩糠般顫抖了起來。

“找到了!”一個荊州兵叫了起來,仿佛撿到金子般高興。村長一眾的頭埋得更低了,一群人都失去了生氣。

隻見那荊州兵手抓一碰稻米,還有水滴順著指縫淌下。

“報告都伯,這袋稻米受潮嚴重,怕是陳年舊穀。”

一旁的村民顫抖著聲音分辯道:“大人,這分別是您將水倒入,怎能怪這袋稻米不好?”

“大膽!”那荊州兵一個耳光抽下,“你是說老子在誣陷你了?”

那村民嚇得捂著臉癱倒在地,隻敢望著杜大飛,想來是指望這大老爺主持公道。

卻聽杜大飛拿起個果子,美美地吃了起來,含混不清地嘀咕了一句:“這袋不作數。”

那村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巴巴看向村長等人,卻見一張張麻木的老臉,死氣沉沉。終於朝天哀嚎一聲,掩麵痛哭起來。而這聲無助的哭泣,並未換來蒼天的公道,徒然成了百鬼橫行的序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