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鄉間黃昏(1 / 1)

文/張秋實

春天鄉間的黃昏,真是人間的天籟啊!黃絨絨的雛雞,在不規則的橢圓形的菜園邊,姍姍地走著,互相打著招呼,講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癡情的夕陽,又給它們抹上了一層紫紅。

豌豆花兒,蠶豆花兒,還有墳叢間那天藍天藍的曲曲菜花兒,都在放歌。綠綠的鳥音,伴著村頭的柳笛,在織呀織呀,織出了一片翠綠的鄉情。

該歸來的,都歸來了,種春的人荷著鋤頭踏著夕陽。葵花點上了;南瓜種上了;複蘇的泥土裏萌動著一個金黃的期冀,他們首先埋下的,是一個蔥綠的夏天……

村頭的小路上,伴著歸來的春鳥,她也回來了,夕陽牽著她胸前的紅領巾。

鄉間的小路總是彎曲的,一頭是她的家,那古樸的農家小院;一頭是她那鄉間的小學校。她早該換換書包啦——像大城市小孩子那樣“雙肩背”式的。可她的書包還是她奶奶縫的呢,用繡花針縫的。她那多彩的書包,哥哥背過,姐姐背過。她的書包裏有鉛筆,有橡皮,有母親、父親和老師沉甸甸的囑托,還有奶奶和奶奶的奶奶留給她的歌謠。

黃昏走來了。杏花,沾在春泥上。

點點,滴滴,春雨像叮叮咚咚的音符,打濕了,把一切都打濕了,村野、茅舍、剪雨的燕翅,還有吐綠的枝頭和鄉間黃昏裏“咩咩”的羊叫聲……

黃昏走來了,像迷了路的鄉間小女孩,不問人,隻是在村裏來回徘徊。

梨花、杏花,次第開放。桃花也醒了,一溪一溪,一澗一澗。聽一夜春雨,也聽不到賣花的聲音,故鄉的村子沒有深深的小巷,也不見打旋的落英。花兒流走了,隨著遠去的春溪,帶著孩子們臉上的天真和年輕母親眼角上的皺紋,流走了,流向村外那四月的黃昏。清亮亮的風,在黃昏裏牽著一縷縷思念的飄帶,那是母親細細的叮嚀,水一樣的柔情,泉一樣的清明,鄉路,也在母親的叮嚀聲中漫延著……

初春新雨後。黃昏。嫩黃的綠芽尖上,挑著一顆顆顫顫巍巍的夕陽。田埂,濕漉漉的;竹籃,濕漉漉的;土鏟,濕漉漉的;還有碧藍色的小花和鄉間的孩子,都是濕漉漉的。

鄉間的孩子總是很頑皮的,夕陽點地了,他們也不回家。多麼天真的孩子喲,他們總愛把書包向樹丫上一掛,任晚風搖曳。他們似乎要用濕漉漉的晚風將書包稱量,稱量著春野,稱量著天空,同時,又稱量著那一顆顆天真的童心……

鄉間的黃昏,小風像條綠色的牧鞭。綠苞帶著野性,花蕊閃著彩色的心。風箏的聲音也是綠色的,她將綠色交給了晴空,讓晴空收養,所以,晴空也綠了,綠得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