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古代有很多美麗的愛情傳說和故事,但是總結一下卻發現,放牛郎、農夫們偏愛天上的織女、七仙女,抑或勤勞善良的田螺姑娘;但是書生們卻愛的是崔鶯鶯、王寶釧、杜麗娘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再不濟也是大財主家有學識的祝英台。村姑或丫鬟從來就沒有進入過他們的愛情視線。村姑那麼勤勞,丫鬟那麼機靈,但是美麗可愛的小芳或者是善解人意的紅娘,怎麼從來不被農夫和書生們喜愛呢?魯迅也說:“賈府裏的焦大是不會愛上林妹妹的。”這話很令人奇怪,難道貌若天仙的林妹妹在焦大這裏就變醜了嗎?
其實這些問題歸納起來隻有一個,那就是審美趣味的問題,在美學中有句話叫做“趣味無爭辯”,講的就是不同欣賞者對同一個審美對象的不同看法。
審美趣味也稱“審美鑒賞力”,是我們欣賞、鑒別、評判美醜的特殊能力,是審美知覺力、感受力、想象力、判斷力、創造力的綜合。審美趣味在人的實踐經驗、思維能力、藝術素養的基礎上形成和發展,而且是以主觀愛好的形式表現出來的對美的認識和評價。既有個性特征,又具社會性、時代性和民族性。“趣味無爭辯”就是麵對同一個審美對象,會出現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現象,但是這些不同的欣賞趣味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人們沒有必要追求一個唯一的答案,更不要把自己的愛好強加於人。一般來說勞動人民認為麵色紅潤、身體健壯、性格開朗的人是美的,而貴族則認為美女應該纖細白淨、笑不露齒,紅潤的麵色反而被認為是鄉土氣息的;兒童對事物的形象和色彩比較敏感,審美趣味就傾向於形象誇張、色彩亮麗的對象;青年人內心世界豐富而敏感,審美趣味傾向於形式完美、內涵飽滿、風格熱烈的對象;中年人積累了比較豐富的人生體驗,思維和情感品質成熟而穩定,但是感知的活躍度有所下降,他們就比較喜歡內涵複雜而深刻的對象;女性通常喜愛明快的、優美的、單純的對象,但是男性就喜歡凝重、崇高、有哲理的對象。所以男孩可能為大海洶湧的波濤而傾倒,女孩則可能在海灘上撿拾貝殼。
對於同一藝術形象,大家的看法也未必一樣,還有很多俗語說明了審美趣味的多樣性,比如“情人眼裏出西施”、“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等。有人就會說,那豈不是在美學中就成了人人言殊、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了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請注意上麵的話還有下半句:“但哈姆雷特永遠不會變成李爾王。”人們的審美趣味雖然多樣,但是麵對白天鵝與癩蛤蟆,卻有著不約而同的取舍。這就揭示了美的欣賞中主觀差異性和客觀一致性的統一,切合了人們的審美規律,正因如此它被當做一個格言一直傳誦至今。
何處覓知音
上一篇主要談了審美中的趣味差別問題,但是美的欣賞中我們也常常遇到“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情況,也就是說美感也有共同性的特征,會引起人的情感共鳴。有時因為這種共鳴的難得而更顯珍貴。
《列子·湯問》中有這樣一段故事:春秋時期,楚國有個叫俞伯牙的人,精通音律,琴藝高超。但他總覺得自己還不能出神入化地表現對各種事物的感受。老師知道後,帶他乘船到東海的蓬萊島上,讓他欣賞自然的景色,傾聽大海的濤聲。伯牙隻見波浪洶湧,浪花激濺;海鳥翻飛,鳴聲入耳;耳邊仿佛響起了大自然和諧動聽的音樂,他情不自禁地取琴彈奏,音隨意轉,把大自然的美妙融進了琴聲,但是無人能聽懂他的音樂,他感到十分的孤獨和寂寞,苦惱無比。一夜,伯牙乘船遊覽,麵對清風明月,他思緒萬千,彈起琴來,琴聲悠揚,忽然他感覺到有人在聽他的琴聲,目光所及見一樵夫站在岸邊,即請樵夫上船,伯牙彈起讚美高山的曲調,樵夫道:“雄偉而莊重,好像高聳入雲的泰山一樣!”當他彈奏表現奔騰澎湃的波濤時,樵夫又說:“寬廣浩蕩,好像看見滾滾的流水,無邊的大海一般!”
伯牙激動地說:知音啊!這樵夫就是鍾子期,後來子期早亡,伯牙悉知後,在鍾子期的墳前彈了平生最後一支曲子,然後盡斷琴弦,終生不複鼓琴。
伯牙子期的故事千古流傳,高山流水的美妙樂曲至今還縈繞在人們的心底耳邊,知音難覓,知己難尋的故事卻世世代代上演著。對知音的追求就是對審美中情感共鳴的追求,是美感共同性的升華體現。審美活動中盡管存在著個體的、時代的、民族的、階級的差異,但我們不能把這種差異絕對化。事實上,即使是不同時代、不同民族、不同階級的審美主體,對同一審美對象往往仍能找到一些相近或相似的審美感受。產生這種共同性的原因是多方麵的。從我們欣賞的對象來看,有些審美對象本身就沒有階級、民族或時代的差異,比如自然美、形式美以及一些思想政治傾向比較淡薄或隱晦的藝術作品等;就我們自身來看,即使我們分屬於不同的階級,但因為生活在同一時代或民族,仍然可以有某些共同的審美趣味、習慣與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