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活一個7(2 / 3)

見孟波端起相機,易迪力卻突然一把將孫子拉古拽進了自己的懷裏,大叫道:“警官,你這麼做,侵犯了我們的肖像權!”孟波卻大笑道:“當你們被判處監禁的時候,你們所有的權利都被剝奪了。”他揮了揮手,幾個五大三粗的獄警衝了進來,把拉古從易迪力的懷中搶了出來,孟波端起相機,給拉古拍了張特寫照片。

等孟波拍完三張照片,揚長而去之後,易迪力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他沉默了許久,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大聲說道:“糟糕,我忘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

3

“什麼事呀?這麼大驚小怪的?”我好奇地問。

易迪力的臉上驀地滑下了兩行渾濁的淚珠。他對我說:“今年的雨季提早到來了,我竟忘記再過幾天,就是拉古的爸爸的十周年忌日了……我們已經十年沒去祭拜過他了,今年怎麼都得去墳前看看他,為他掃掃墓。”

“可是……現在你們在監獄裏的呀……”我無奈地說。易迪力的眼珠又滴溜溜地轉了幾圈,說:“我得越獄!我必須帶著拉古越獄!”

越獄?易迪力可真是異想天開。

易迪力突然雙膝一軟,跪在我麵前,對我說:“王先生,你和我們一起越獄吧!我必須帶著拉古一起去拜祭他的爸爸,我也有辦法越獄。如果我們不一起越獄,日後你也會有麻煩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畢竟我和他同在一間牢房裏,如果他真能越獄,日後事發,我就會擔上知情不報的罪名。但我若向獄方檢舉了易迪力的越獄企圖,又會令他功虧一簣,失去祭拜兒子的機會——這很不人道。

可我的刑期隻有三個月,要是真和他一起越獄,最後被抓回來,隻怕會被加上很多很多年刑期,這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見我猶豫,易迪力湊攏我耳邊,輕聲說:“王先生,實不相瞞,我做了十幾年職業乞丐,手頭有一大筆錢。如果你跟我一起越獄出去了,我可以分給你五萬美金!”

五萬美金?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吞了一口唾沫後,我答道:“好,我們一起越獄!”

天黑後,易迪力脫下了身上那件襤褸不堪的破衣裳,撕成長條,又裹在一起。他走到牢房角落,撒了一泡尿在布條上,然後將布條中心纏在兩根相鄰的鐵柵欄上,卻將布條的兩端留了出來。

這時,他對我說:“王先生,現在你和我一起擰這布條的兩端,我要讓你見識一下尿液的力量。”我捂著鼻子,照他吩咐,一起擰著布條。奇跡發生了,在我們的擰動旋轉下,淋濕的布條越纏越緊,竟將鐵柵欄給擰彎了,出現一條縫隙。

而這兩根擰彎的鐵柵欄所形成的縫隙,正好可以讓一個人順利爬出。

隨後,易迪力又解開布條,沿前後打結連接在一起,變成了一條繩索。而在這時,我才發現這件他所穿的襤褸衣裳看上去很破舊,但卻非常結實,應該是特製麵料製成的,而且麵料上還有一股古怪的氣味。

易迪力脫下了他和拉古身上所有的衣物,撕開後結成繩索。這條繩索竟足有十多米,這條臨時結成的繩索完全可以承載一個成人的重量。我們逐一鑽出鐵柵欄,沿著繩索向下滑行,終於來到了地麵。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正位於瓦古伊監獄的高牆之外。

當我們踩到實地時,易迪力眨了眨眼睛,對我說:“越獄,就這麼簡單。”

4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瓦古伊監獄,並在十幾分鍾後,來到了毗鄰監獄的山中小鎮伊丹瓦。按照我們的約定,易迪力應該兌現他的承諾,拿五萬美金給我。

趁著夜幕,我在伊丹瓦鎮裏偷了一輛小轎車,帶著易迪力爺孫倆向鎮外駛去。我一邊駕車,一邊問:“現在我們去哪?”易迪力卻詭異一笑,對我說:“王先生,就在這裏停車吧。”

停車的地方,正是一處懸崖旁。我心中頓時出現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易迪力不願拿出五萬美金,想在這裏對我痛下殺手嗎?不過,他這麼矮這麼瘦,還是個駝背,在拳腳功夫上又豈是我的對手?為了以防萬一,我下車時順手從車座椅下拎了一隻鐵扳手。

易迪力瞄到我手中的鐵扳手,連忙說:“王先生,你別誤會了。我不是言而無信的人,說給你五萬美金,就一定會給你五萬美金。”

“那你為什麼讓我在這裏停車?”我問。易迪力答道:“我隻是想把這輛轎車弄到懸崖下麵去!”他駝著背,從地上找了一塊石頭,然後發動了轎車引擎,將石頭抵在油門上,再與我一起推了一下車。瞬間之後,這輛車就被我們推下了懸崖,發出一聲爆炸後,騰起了一團熾熱的火焰。

我不解地問:“把車推下懸崖,那我們又到哪裏去呢?難道靠兩隻腳走路去拿五萬美金嗎?”

易迪力又笑了:“現在,我們回伊丹瓦鎮去。幸好你剛才駕車還沒走多遠,所以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伊丹瓦鎮。”

我明白了,原來易迪力在伊丹瓦鎮有一個緊急避難的躲藏之處。明天天亮後,監獄發現我們越獄,又得知伊丹瓦鎮裏失竊一輛轎車,一定會以為我們開車逃亡了。獄方肯定會在沿途各路口設立攔截檢查點,卻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竟依然躲在近在咫尺的伊丹瓦鎮裏。

不得不說,易迪力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半小時後,我們又回到了伊丹瓦鎮。我注意到,一路上,易迪力的孫子拉瓦竟然沒有說一句話,一直默不作聲地走在我們身後,頸脖僵硬,四肢僵直。到伊丹瓦鎮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我能依稀分辨出這個小鎮到處都是有著金色哥特式尖頂的房屋,充滿了濃鬱的法式殖民地風情。

易迪力的住所也不例外,這是一座帶圍牆的兩層住宅,住宅有著哥特式的尖頂,巨大的深色描花落地玻璃窗,外麵還有一塊種滿玫瑰的草坪。不過,雖然已經到了玫瑰盛開的季節,但草坪上卻沒有綻放一朵鮮豔的玫瑰花朵,隻有茂盛的帶倒刺的花枝與葉片與叢生的雜草。

按了一下門鈴,過了幾分鍾,一個五大三粗穿著睡衣的中年女人為我們打開了房門。這個女人看了隻穿著內衣褲的易迪力一眼,又警惕地望了望我和拉瓦,卻一言不發地退到一邊,讓開了進屋的路。不知為何,我在那個覺得在這個女人閃爍的眼神著隱藏著一種畏懼與擔憂的神色。

不過,我現在隻在乎那五萬美金。所以我抬腿走進了房門。可就在進屋的一刹那,我身後的拉古突然大聲咳起了嗽,他咳得異常猛烈,上氣不接下氣,肩膀與胸口劇烈起伏著,肺與心髒幾乎都要從嗓子眼裏咳出來了。

我轉過頭,詫異地看著拉古,而為我們開門的那個中年女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大步向廚房衝了過去。幾秒後,女人又出來了,手裏戴了一雙濕淋淋的手套。她走到拉古身後,使勁拍著拉古的後腦勺。拍了半分鍾後,拉古總算是沒再咳嗽,身體也恢複平靜,隻不過他眼中卻顯得更加迷茫了。

5

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易迪力遞給我一張寫有五萬美金的支票,然後對我說:“剛才那個女人,是我的兒媳婦,也就是拉古的媽媽。拉古不僅有輕度弱智,還罹患哮喘,真是折磨死人了……”

對此我深表同情。

我環視了一下這間房裏的擺設,液晶電視、巨大而又繁複的西式吊燈、原木地板、牆上甚至還掛著幾幅頗有品位的印象派油畫。怎麼看上去,這裏都不像是一個乞丐的寓所。

易迪力看出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說:“其實這裏是州府一個富豪的度假屋,不過現在是雨季,富豪不會到伊丹瓦鎮來。我的兒媳婦正好是這個富豪的傭人,雨季時就由她在這裏照料房屋。”

呃,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這樣的房屋,豈不正是一個逃亡的絕佳場所?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說:“天已經亮了,我一會兒後在鎮裏找家銀行兌現了支票,就離開這裏。”易迪力卻搖了搖頭,說:“不行,你起碼要在這裏呆一個禮拜才行。”他敢肯定,瓦古伊監獄的獄警發現我和他們在牢房裏離奇失蹤後,立刻會到處張貼通緝令,而銀行絕對是最為值得監控的地點,因為逃亡是件需要大量金錢的事。如果我貿然去銀行兌現支票,被警察抓到,他和拉古也會被我牽連到。

我也認為易迪力說得很有道理。既來之則安之,於是我在這間房裏住了下來。

每天拉古的媽媽去鎮裏購回四人所需的食物,而我與易迪力、拉古整天呆在屋裏。拉古中午做好飯,便在院子裏打理著玫瑰花園,清除雜草、施撒肥料。拉古偶爾會哮喘,咳得讓人聽了都覺得難受,但每次他媽媽隻要帶著手套拍幾下他的後腦勺,他就會恢複平靜。

鎮裏也確實來了不少警察,追查我們的下落。拉古的媽媽還帶回了一張印著我們三人頭像的通緝令,不過通緝令上的字眼卻有些語焉不詳,隻稱我們犯了重罪擔心處罰而越獄。

唉,什麼世道,沿街乞討也成了重罪?

6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拉古的媽媽告訴我們,鎮子裏的警察走了。

那一夜,我睡得特別沉,起床後,我漱洗完畢,在房主的衣櫥裏找了一套合身的西裝,便帶著支票出了院子。拉古的媽媽給了我一張手繪地圖,我知道隻要從這裏出去,沿著街走兩分鍾,拐個彎,再走十多分鍾就能抵達伊丹瓦鎮裏惟一的一家銀行。

我剛拐過彎,忽然發現鞋帶鬆了,於是在牆根後蹲下來,係好了鞋帶。不過係好鞋帶後,我並沒有走,而是躲在牆根後,露出半隻眼睛,偷窺著易迪力所住的那個哥特式院落。

幾分鍾後,我看到易迪力與那個中年女人,帶著拉古走出了院子。他們什麼也沒帶,並不像出遠門的模樣。而最讓我感到詫異的,是易迪力竟然直起了腰,他一點也不駝背了,臉也洗得幹幹淨淨的。如果不是我知道屋裏沒有其他人,而且他又和拉古母子倆走在一起,我根本看不出這個氣宇軒昂的老頭就是易迪力。

易迪力他們朝旁邊走了幾十米,便停下腳步,拿出鑰匙,轉身進了另一戶鐵門緊閉的院落中。院落裏,也是一座兩層小樓。

狡兔三窟。易迪力在伊丹瓦鎮裏,竟然還有另一處藏身之地。

他一定是擔心我在銀行被警察抓到,所以立刻換了一個住所吧。如果我被警察抓到,一定會帶著警察來到那處種滿了玫瑰的院子,而在那幢兩層高的哥特式小樓裏,警察什麼也找不到。警察隻會以為我撒謊,又哪能猜到易迪力和拉古躲到了附近另一個院子裏呢?

有句老話沒說錯,果然越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沒猜錯,屋裏甚至連有人住過的痕跡都沒有。昨天夜裏我睡得這麼沉,說不定是易迪力給我下了蒙汗藥,他又和拉古的媽媽忙了一夜,將屋裏收拾得幹幹淨淨,抹去一切有人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