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活一個8(3 / 3)

既然知道了米歇爾蒂的貓膩,我原本打算以“猜猜我是誰”的方式從他身上弄筆錢的計劃也隻能宣布告吹,但馬上我就有了新的想法。

接通電話後,米歇爾蒂焦急地問我:“陳然先生,你怎麼還沒到達青梭雅鎮?”我立刻以沮喪的語氣答道:“真是不好意思,剛才班車在魯邦鎮停車加油時,我下車上廁所,出來後就發現車已經開走了。”

“那你現在在哪裏?還在魯邦鎮嗎?”米歇爾蒂高聲問道。我答道:“沒有,我正沿著公路向青梭雅鎮走。馬上就要到達一個叫孟瓦克的小鎮……啊——”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然後掐斷了手機。

我這麼做是有用意的,緊接著,米歇爾蒂又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過來,但我沒有接聽就直接掐斷了。米歇爾蒂一直持之以恒地撥打我的電話,但在半個小時後,我才接聽了他的來電。不過接聽電話的時候,我卻清了清喉嚨,用一種更為粗獷聽上去就像喉管被澆了硫酸一樣的聲音,對米歇爾蒂說:“你是陳然的朋友嗎?”

做騙子這一行,我有著自己的絕活。比如說,我精通很多語言,又比如,我可以使出多種不同的音調說話——這門口技的絕活,曾經保證我在行騙的生涯中能夠遊刃有餘。

米歇爾蒂納悶地問:“你是誰?”

我冷笑著說:“我是誰,這並不重要。不過,剛才在魯邦鎮與孟瓦克鎮之間的公路上,你的朋友陳然和我的朋友發生了一場很嚴重的衝突,他打傷了我們這邊的人。現在他得賠償一點錢,我才能放走他。不過他身上隻有幾百塊錢,遠遠不夠醫藥費!”

“你想幹什麼?敲詐嗎?”米歇爾蒂怒氣衝衝地叫了起來。他很聰明,馬上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而這時,我也立刻恢複了原本的聲音,用哀求的語氣說道:“米歇爾蒂先生,這幫壞人剛才在路上襲擊我,我被他們拉到了一個山洞裏……他們要我拿一萬美金出來……米歇爾蒂先生,求你幫幫我……到時候這一萬美金就從你的貨款裏扣除就是了……”

電話那頭頓時沉默了。米歇爾蒂一定在思考,他想騙走我們公司價值四萬美金的釉麵磚,但現在卻要先付出一萬美金,這的確值得考慮。

趁他沉默的時候,我又可憐兮兮地補充了一句:“米歇爾蒂,請你放心,我是卡普先生的女婿,我老婆是公司會計。你要是能把我救出來,回頭我讓老婆多發一萬美金的貨給你,也是一樣的。”

米歇爾蒂還有點猶豫,他問:“你為什麼不讓你嶽父出這一萬塊錢呢?”

現在,又該讓澆過硫酸一般的聲音出場了。我憋著喉嚨惡狠狠地說:“東圭勒太遠了,送錢過來不方便!還是青梭雅鎮近一點!”

米歇爾蒂又思考了幾秒鍾後,說:“這位先生,讓我再考慮一下,過一會兒我再打電話與你聯係。”

“好!”我冷冷答道,“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要是十分鍾不打電話過來,不就再也見不到這位陳然先生了。”說完後,我掛斷了電話。

7

我知道,現在米歇爾蒂一定會打電話給卡普先生,核實我是否真是他的女婿。當然,我不會讓他和卡普聯係上的,因為在接他電話以前,我就讓林鴻飛撥通了卡普先生的電話,讓他以米歇爾蒂的律師的身份,與卡普先生協商釉麵磚合同的細節。

林鴻飛很有專業素養,一直與卡普先生事無巨細地交談著。如果不出意外,這個電話還會持續三十分鍾。而在這半個小時裏,卡普先生的電話一直保持通話占線狀態,米歇爾蒂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卡普先生取得聯係。

果然,過了十分鍾,米歇爾蒂又撥通了我的手機。他問:“我已經準備好了錢,我要怎麼才能把錢交到你們的手中?”

我用幹癟的聲音答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過十分鍾,我會派人來找你的。”

掛斷了電話,我對林鴻飛說:“現在,該你上場了。”

8

為了防止米歇爾蒂與卡普先生取得聯係,林鴻飛掛斷電話後,我也給我的老板打了個電話,喋喋不休地報告著合同細節上一些模棱兩可的語句。當然,我的目的隻是讓卡普先生的電話一直處於通話狀態而已。

現在輪到林鴻飛上場了。

米歇爾蒂曾經把他的地址傳真到我所在的貿易公司,所以我和林鴻飛很輕鬆就找到了他的家。林鴻飛也蠻會演戲的,他蒼白著一張臉,有點垂頭喪氣,又有點忐忑不安地敲開了米歇爾蒂的家門。

按照我事前的安排,我會讓林鴻飛對米歇爾蒂說,他與女友在來青梭雅鎮的路上,雙雙被人劫持。現在劫匪讓他來米歇爾蒂家取走一萬美金,如果他拿不回錢,劫匪就會殺死他女友。

米歇爾蒂想要的,是我那公司即將送來的價值不菲的高檔釉麵磚。就算他想找半路殺來的劫匪算賬,也不會無緣無故為難一個被脅迫的無辜者。他隻想花一萬美金救出我後,再騙走四萬美金。

所以很快我就在遠處看到米歇爾蒂把一個牛皮紙口袋交給了林鴻飛。

當然,我也沒忘記答應了林鴻飛要做的事。當他和米歇爾蒂同時出現在房門外時,我用手機拍下了他們的合影,以此證明他確實將法庭傳票送到了米歇爾蒂的手中。

9

接下來,我們裝作互不認識的模樣,上了一輛從青梭雅鎮開往東圭勒的班車。

為了防止米歇爾蒂派人跟蹤,一路上我沒和林鴻飛說一句話。當車開到距離東圭勒還剩五十公裏處的郊外時,班車在一個加油站裏停下加油——我早就打探好了,每輛從青梭雅開來的班車都會在這裏加油。

正如我猜測的那樣,當林鴻飛下車裝作上廁所的時候,還有幾個麵相凶惡的年輕人也下了車。不用說,他們一定都是米歇爾蒂派來的馬仔。

我一點都不驚慌,反正他們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繞到了加油站後麵,在那裏停著一輛小轎車。這輛車是我在來到東圭勒之前,就準備在那裏的了。每次行騙前,我都會提前安排好退路。

我發動轎車後,朝林鴻飛打了個手勢,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向我飛奔過來。在那幾個馬仔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鑽進了我的轎車,然後我踩了一腳油門,朝一條岔路飛駛而去。

馬仔們肯定不可能讓班車司機答應開車追我們,而且在這條岔路前方,還有好幾條岔路,他們根本沒辦法追到我們。

沿著公路行駛了半個小時後,我才在一個車流熙攘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車。林鴻飛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對我說:“陳先生,這一次我可真得感謝你。”他從懷裏摸出了那個牛皮紙口袋,打開後,從裏麵抽出一千美金,然後把剩下的口袋遞給了我——按照我們事前的約定,這一千美金是他應得的酬勞。

10

林鴻飛揣著一千美金,在十字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後,從我的視線裏消失了。

我開著車,來到一家銀行,準備把剩下的九千美金存進我的銀行戶頭裏。當我從牛皮紙口袋裏取出錢後,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仔細看了一下手中的鈔票,我不禁怒從心頭起——真是奇怪,這些美鈔竟然全是假鈔。

米歇爾蒂拿出的贖金是假鈔?難道他就不怕劫匪撕票嗎?如果當初他不想給錢,直接拒絕電話裏的要求就是了,根本沒必要拿假鈔給劫匪。

我的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莫非錢被林鴻飛調了包?他身上怎麼會提前預備一萬美金假鈔?難道他也是個騙子?

我垂頭喪氣走出了銀行,開車向卡普先生的商貿公司駛去。不管怎麼,我幫他避免了四萬美金的損失,說不定他會讓我繼續留在公司裏,而且還會把我當作心腹。隻要在公司裏有出差的機會,我就可以繼續用“猜猜我是誰”的把戲,從別人手裏騙錢。

但令我感到詫異的是,當我來到商貿公司辦公室時,卻發現鐵門緊鎖,屋裏狼藉一片。隔壁一個賣檳榔的老頭對我說,卡普先生隻租用了一個月的辦公室,今天早一點的時候,他就退了房,天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正當我頭腦一片混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接通電話,一個年輕人對我說:“陳先生,你猜猜我是誰?”

我立刻就聽出,這是林鴻飛的聲音。但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已經笑嗬嗬地說道:“我才是卡普先生的女婿!”說完這句話,他就掛斷了電話。

直至這時我才反應過來,原來卡普先生和林鴻飛才是真正厲害的騙子。他們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才把我招進了公司裏。他們也知道米歇爾蒂的真實身份,所以才在半路上讓我遇到扮成律師樓見習律師的林鴻飛。他們料到我會用高明的手法,從米歇爾蒂這個騙子手裏騙到一大筆錢,但他們卻用更高明的手法,把我辛辛苦苦騙來的美鈔全都騙走了。

我真是欲哭無淚,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我不禁對自己說,江湖真是太險惡了,我是不是該換個行業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