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饒過屏風進到裏頭,葉景祀椅子上坐著。杜俊則歪靠在窗床榻上,頭發隨意散著,整個人顯得懶懶的,配著他的容貌更顯得風情無限。

所謂男色一般到二十歲就完蛋,像柳雲夢唱了幾年後,現在就徹底不能看。杜俊都快三十了,又縱情與風月之地,平常男人別保持美貌,身體都保持不住。結果杜俊還能如此,必須是賦異稟。

“恭喜杜大哥榮遷。”孟昭沒落坐,先笑著拱手道喜。大半個月下的調令,杜俊平調從五品中書舍人,官職不大,就是離皇帝很近。

杜俊手撐著下巴,笑著道:“你消息倒也快,旁的什麼聽到了嗎?”

孟昭點頭道:“聽到了,都誇俊哥容貌超凡呢。”

道消息明確指出,杜俊之所以能得這個官職,還會進宮伴駕,那是因為他陪永昌皇帝睡了,睡出來的官職。隻能男人嫉妒起來比女人還厲害,真有本事先考上探花再嘀咕。

“嗬嗬,果然會話。”杜俊聽得高興起來,他對自己的長相一直都很自信,都有點自戀了。又道:“容貌也是資本,那群的儒們,文章寫不過我,長相更是不如我,豈有不嫉妒的。”

連葉景祀聽得都笑了,有時候杜俊讓他很無語。眼看要日落西山,他還想早點回去。趕緊進入正題,看向孟昭問:“你這趟出門收獲如何?”

孟昭則顯得有些猶豫,他回來時沒看到廖夫人也沒看到曾初識,京城什麼動向他並不曉得。沒著急回答,反問杜俊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他出門辦差是替宋太後辦差,杜俊升了中書舍人,葉景祀是永昌皇帝的親外甥,誰向著誰一目了然。

杜俊笑了起來,和葉景祀相視一笑,看向孟昭讚許的道:“果然長進了,知道先問一問,別我們這樣的好友,就是親兄弟父子,許多事情也要分清楚。不過外出一趟真是笨了,我都升中書舍人了,你皇上是什麼意思。”

稅製改革是王朝發展的必然,他欽佩宋太後的遠見。毫不客氣地永昌皇帝的政治眼光差宋太後許多,不過這樣的皇帝也很好,至少杜俊覺得很好。他讚同宋太後的方案,但是他絕不會給宋太後做事。要是把宋太後和永昌皇帝分成兩派,杜俊是毫不猶豫的帝派。

人活一世,首先想的是自己,花無數心思,去想宗族兒孫,實在是很沒必要的事,連自己都成全不了,何況是旁的。忠君愛國,家國下也罷,這些更要往後靠了。

孟昭不自覺得鬆了口氣,利益一致也就沒必要太隱瞞,而且他做的事也不是十分隱秘不能告人的。喝了口茶,把事情大概了。

女子當政前朝是有過,但禮法發展到現在,女子當政有好結果。曾初識,廖夫人與宋太後的關係,已經決定了他的立場。太後與皇帝利益一致對他更有利,給太後也就是給皇帝辦事,協作關係比敵對關係更讓他輕鬆。

宋太後推行稅製改革的根本是兩項,一是減輕農業稅,二是提高商業稅,尤其是鹽稅必須收起來。

大楚開國皇帝是佃戶出身,一窮二白當了皇帝,想法就比較神奇了。一個農出身的窮屌絲,當皇帝之後他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掌控錢財的就是農民,然後從骨子裏鄙視商人,認為這種商人不可能有錢的。

在定稅收的時候,奇葩事就來了,皇帝就認為有錢的農民要多交稅,從開始時農業稅定的就不低。備受鄙視的商人,因為地位低下,屬於需要被可憐的人君,在王朝的最初就是知府官員在衙門門口放個箱子,到交稅的時候,讓商人隨意交點完事。

王朝最初休養生息階段還不明顯,到中期之後,商人開始有錢了,這樣交稅的方式,結果就是官商勾結。後來就發展成官員收不起稅,隻得派太監去收稅。就是這樣收稅,每年的收上來的錢仍然很少很少,朝廷收不上來錢,下頭農民叫苦連,錢全部跑到官員和富商手裏。

民間千萬身價的巨富之家都不在少數,家裏修的不比皇宮差。官員更不必了,前朝告老的一個尚書,他有六個兒子,然後一個兒子又有個九個孫子,到分家的時候每個孫子仍然能分到三千畝地,貪汙的有多厲害就可想而知了。

這回孟昭出去,重點查的是鹽稅,鹽稅是曆朝曆代的重點稅收。按宋太後的想法,隻要把稅鹽拿下來,朝廷再也不用錢的問題。大楚鹽稅的運營方式,從初期就有問題,到中期更為嚴重。鹽商們為了更好的勞錢,官員們為了貪的更方便,便弄了一個綱領名單,以前鹽引條子好歹是變動的,現在就是專營,其他人根本就摸不到。

太久的朝代也不用去對比,就上一個王朝,同樣人口,賣出去的食鹽價格相同。但每年鹽稅少了一千萬兩,連前朝的零頭都沒有。

“這些個貪官奸商……”葉景祀都有點無言了,他是一直在京城,外頭民間是怎麼樣了,他是一點都不知道。

杜俊也驚訝了,沒想到已經黑暗成這樣,停了一下問孟昭道:“你外出查訪這麼久,覺得要如何應對。”

孟昭笑了笑,道:“還能怎麼應對,俗話得好,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都殺父之仇了,那肯定隻有……”

到這裏,孟昭直接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下間的貪官,就是把官員全殺了,隻怕也殺不絕。實在是薪俸太少,養不住啊。”葉景祀著,其實也不怪官員貪,大楚的薪俸製度太坑爹,許多京官一年薪俸不過一百多兩,要是一點不貪,官員別享受生活了,一家老都吃不飽飯。

杜俊想了想問孟昭,道:“改製了稅製,皇上手裏錢多,自然可以高薪養廉。有前朝的例子在,改革方案倒是好起草,隻是突然間改了規矩,商人耍奸……”

孟昭直接道:“商賈要是拒不交稅,那就殺人抄家。對與能按時交稅的人家,可以給個榮譽閑官之類的。到時候殺幾家,獎幾家,自然能收起來了。”

出門這麼久,商人的奸猾他很了解,對待這種不用太使腦子,人家本來就是行家。如何避稅,如何做帳,那都是成係統的,找個二十個賬房先生去對帳也沒用,純粹浪費時間和精力。現在是皇帝要大整頓,完全可以狠一點,皇帝殺人又不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