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完我們上街溜溜。”在他疑惑的神色中輕輕開口,“去找秦老頭,畢竟若是‘桃花琴’那樣的琴,一流的鑒琴師是不會忘的,不管多少年。”
男子眼中一晃而過喜色,還有感激,埋首扒起了飯。
她擦去他沾在唇邊的飯粒,“你這性子像極了江湖中人,一曲之恩以命相報,也不知值不值得。”
“你這性子更是江湖中人,說是冷眼旁觀,卻為個小倌而插手管事,卻也不知值是不值得。”褪去了暫時的消沉,如今的樓公子又是那尾羽高翹,勾動魂魄的妖精。
“所以……”她挽上他的臂彎,“我們性子上,是合適的。”
“隻是性子上嗎?”他低笑,魅惑。
城中的一角,陽光溫暖的照著,老黃狗趴在牆根下曬著太陽,麵對走過的人,隻是抖了抖耳朵,瞧了眼,又默默的趴了回去。
樹蔭下,老人三三兩兩的下著棋,手中提溜著鳥籠裏,鳥兒啾啾的唱著歌,再是平常不過的午後。
一男一女挽手站在樹蔭下,靜靜的看著,待一局棋結束,女子這才開口。“老丈,請問附近是否有家琴行?”
老者紛紛抬頭,熱情的指點著方向,“前麵,轉個彎角就到了。”
女子笑著謝過,卻不急著走,“敢問,那琴行的掌櫃可是姓秦?”
“是啊是啊。”一群老頭點頭,“秦老頭的店鋪很多年了,金字招牌,不錯不錯。”
女子與男子相視一笑,這才舉步告辭。
兩人並肩而行,男子的聲音娓娓絮絮,“我見過秦老頭,你不必擔心。”
女子笑笑,“習慣而已。”
男子久久不開聲,女子緩步間不禁側首,“想什麼呢?”
“解衣既說不是江湖中人,那是什麼樣的家庭,才讓你有了這樣的行事謹慎?”樓傾岄眼神中探索的光芒一閃而過,好奇的口吻不等她回答便成了感慨,“真想見識下,佩服啊佩服。”
說話間,兩人已站在了一家店鋪門前,正直午後,街上人行稀少,琴行裏也是空空蕩蕩,隻有案上各色的琴陪伴著一爐熏香,櫃台後的老者趴著,呼呼的打著瞌睡。
單解衣第一個眼神,是投給樓傾岄的。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細長的手指在櫃台上敲了敲,“秦先生,秦先生!!”
老頭的身體動了動,睜開渾濁的眼,在呆滯了片刻後,忽的直起了身體,“客人請坐,坐……”
單解衣背著雙手,細細的打量著架子上的琴,“掌櫃不妨介紹下?”
老者站起身,蹣跚的走到琴架前,指著一把棕色的琴,“姑娘若是習琴,平日練習這把便足矣。”
單解衣眉頭抬了下,剛露出詢問的光芒,老者憨厚的笑了,“秦老頭賣琴十餘載,絕不會亂推薦,您若是剛入行,不用太好的琴,普通便夠。”
“哦。”單解衣看著琴,狀似漫不經心,“掌櫃姓秦?”
“是啊。”秦老頭笑嗬嗬的,“這‘雲州城’中也住了十幾年了,大多都識得我。”他手指著一把墨色的琴,“若是姑娘有些技巧了,想要把好琴,這把不錯。沉木所製,聲音沉厚。”
她不言,隻是將目光投射向了樓傾岄。
而樓公子,則是端坐在幾前,手指滑過琴弦,一道如水般清音揚起,他輕輕點頭,“不錯,隻怕店中就這把琴最好了。”
“公子好眼力。”秦老頭笑眯眯的,“所以這琴也是最貴的。”
“隻是……”樓傾岄收回手,“掌櫃的就沒更好的琴了嗎?”
秦老頭的臉色僵了僵,有些尷尬,半晌才又堆回了笑容,“公子啊,您要知道,好琴難求。若是真有名琴,早被有心人士收藏走了,又豈會被我放在店中積灰?老頭一輩子看過不少好琴,大多都是在人家中鑒定,輕易不拿出來。這琴,已算是中上了。”
“哦?”單解衣和樓傾岄悄悄的互望了眼,“看來您這雙眼,可是看過不少好琴呢?”
“那是那是。”秦老頭忍不住得意的笑,“天下名琴,老頭有幸也見了十之二三,算是不虛此生了。”
“是嗎?”兩人有意無意的搭訕,“說來聽聽。”
人寂寞了總會話多。
人老了,就愛追憶從前。
一個又老又寂寞的人,那就會話多的回憶從前。
兩個人聽著秦老頭說著自己的過往史,誰也不搭話,樓傾岄看看架子上的琴,索性低下頭玩起了單解衣的手,摩挲著纖纖玉指。
“想我當年,可是鑒過天下第三的名琴‘無韻’呢,那聲音清律幽怨。真不知道排行第二的‘神鶴’會是怎麼樣的動人……可惜這類琴隻怕都落入了官家,想要見隻怕無緣呢。”秦老頭的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又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