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名琴也不過是前人慣的名頭,比不上當今的好琴,隻是名氣大而已。”樓傾岄冷然滑過目光,不以為然。
秦老頭眼神一亮,不住的點頭,“那倒是,幾年前我見著一把琴,真真比我見過的許多名琴都好,隻可惜不出名呢。”
“什麼琴呢?”單解衣看著老頭忙不迭的端茶狠狠灌了口的動作,忍不住笑了。
再度給兩人斟滿茶,秦老頭似是來了興致,搖頭晃腦,擋不住眼中的興奮,“七年前,有個人抱著把琴讓我鑒定,那琴通體是鐵木雕成,本來吧我一直覺得鐵木太過剛毅,做琴聲音也必然艱澀,沒想到那琴彈出來的音律,剛中帶柔,音域竟比普通琴更寬,好琴啊好琴。”
“是這個人帶來的嗎?”樓傾岄展開手中的畫像,遞到秦老頭的麵前。
老頭一楞,訥訥的點了下頭,“怎麼,你們認識他嗎?我還說呢,他衣著富貴,又一把好琴要落入富戶收藏了。”
樓傾岄身上優雅的氣息忽然斂了,那壓抑在眼底的火苗又簇簇跳了起來,“這琴叫什麼名字?”
“對,琴叫什麼名字?”樓傾岄前傾著身體,身上有股無形的氣勢展開,“琴師絕不可能忘記自己看過的好琴,就像古玩掌櫃絕不會忘記自己看過的稀世珍品。”
秦老頭被那忽然伸過來的腦袋驚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開口,“七、七孔琴。”
七孔琴?
這個答案,讓心頭本勢在必得的單解衣和樓傾岄同時一怔,下意識的望向對方。
“是這個名字?”樓傾岄有點不甘心,追問了句。
秦老頭忙不迭的點頭,“就是這個名字,刻在琴上的,據說名字來源於鑿在琴上的北鬥七星圖案,我還特地對著日光看過。”他手指比劃著,“就是因為那七星洞透過琴身,所以鐵木才能彈奏出柔聲,我不會記錯的,就是七孔琴。”
不是桃花琴嗎?
她不期然的,在樓傾岄的眼中看到一絲落寞,手掌握了握樓傾岄的手掌,“走吧。”
樓傾岄默默的點了點頭,兩人告辭出門,秦老頭還在原地撓著自己沒幾根毛的腦袋,不明所以。
兩人慢慢的行著,沒有回頭。
樓傾岄腳步沙沙,隻是低低的念著幾個字不斷重複,“七孔琴……七孔琴……七孔琴……”
忽的抬頭,“解衣你信嗎?”
她噙著一貫淡淡的笑,“我不是琴師,這不是該問傾岄自己的嗎?”
“我……”他皺著眉頭,沒有了外人的存在,那種刻意為之的風情被收斂,男子的眼中有精明又深思熟慮,就是沒有浮華浪蕩,“我隻覺得哪不對。”
低頭,抬起自己的手腕,清白岫玉似的手,指節狹長,修剪的幹幹淨淨的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色,指腹處薄薄的繭。
“不對!”樓傾岄忽的止住了腳步,“身為琴師,縱然是年紀老邁,手指不如當年靈活,也絕不可能那麼粗大的指節,這更像是幹粗活人的手。更何況,他手指上的老繭太厚了,練琴不可能無繭,可若是太厚,就會影響手感,他身為鑒琴師,絕不能不修剪。”
“他不該一直晃手試圖分散你盯著他臉的注意力。”她摩挲著樓傾岄的手掌,忽的抬起一個笑容,“既然覺得不對,那就等等唄。”
牆邊,兩個人影悄然靜立,屏息等待著。
秦老頭目送兩人離去後,快速的搬起門板收拾起來,那動作絕不像老者的蹣跚老邁,單解衣看看樓傾岄,兩人眼中掠過同樣的意思。
剛剛午後,如此急切的收拾,若說沒鬼,誰信?
秦老頭的腳步邁過街角,朝著自己的住處行去,當身體轉過幾個巷頭後,忽然一展身法,掠入風中。
當那身影展開,那佝僂的腰也挺了起來,腳步也瞬間利索了起來,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健朗之氣,腳尖連點,飛快的躍入草屋中。
簡簡單單的屋子,一眼可見老舊的籬笆,搖搖欲墜的大門邊掛著搖搖晃晃的鐵鎖,竟是未鎖。他伸手,徑直將那大門推開,人影快速的衝了進去。
手指利落的撩開床底的帳子,將床底的一個沉重鐵匣子拖了出來。開打鐵匣子,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手指慢慢撫摸著匣中物,再用力的壓進腰下,緊了緊腰帶。
當他轉身想要再出屋的時候,那笑容猛然僵硬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