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卷二十九(2 / 3)

頃之,法興見殺,尚之被係,義恭、師伯並誅,複起興宗爲臨海王子頊前軍長史、南郡太守,行荊州事,不行。時前廢帝凶暴,興宗外甥袁顗爲雍州刺史,固勸興宗行,曰:“朝廷形勢,人情所見,在內大臣,朝夕難保。舅今出居陝西,爲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勝兵強,去江陵咫尺,水陸通便。若一朝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豈與受製凶狂,禍難不測,同年而語乎。”興宗曰:“吾素門平進,與主上甚疏,未容有患。宮省內外既人不自保,比者會應有變。若內難得弭,外釁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內免禍,各行所見,不亦善乎。”時士庶危懼,衣冠鹹欲遠徙,後皆流離外難,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書。太尉沈慶之深慮危禍,閉門不通賓客,嚐遣左右範羨詣興宗屬事。興宗謂羨曰:“公關門絕客,以避悠悠之請謁耳,身非有求,何爲見拒?”羨複命,慶之使要興宗。興宗因說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倫道盡,今所忌憚,唯在於公。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舉朝惶惶,人懷危怖,指撝之日,誰不影從?如其不斷,旦暮禍及。仆昔佐貴府,蒙眷異常,故敢盡言,願思其計。”慶之曰:“仆比日前慮不複自保,但盡忠奉國,始終以之,正當委天任命耳。加老罷私門,兵力頓闕,雖有其意,事亦無從。”興宗曰:“當今懷謀思奮者,非複要富貴,期功賞,各欲救死朝夕耳。殿內將帥,正聽外間消息;若一人唱首,則俯仰可定。況公威風先著,統戎累朝,諸舊部曲,布在宮省,誰敢不從?仆在尚書中,自當唱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簡賢明,以奉社稷。又朝廷諸所行造,人間皆言公悉豫之,今若沈疑不決,當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惡之禍也。且車駕屢幸貴第,酣醉彌留。又聞斥屏左右,獨入合內。此萬世一時,機不可失。仆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公宜詳其禍福。”慶之曰:“此事大,非仆所能行。事至,政當抱忠以沒耳。”頓之,慶之果以見忌致禍。

時領軍將軍王玄謨大將有威名,邑裏訛言玄謨當建大事,或言已見誅。玄謨典簽包法榮家在東陽,興宗故郡人也,爲玄謨所信,使至興宗間。興宗謂曰:“領軍比日殊當憂懼。”法榮曰;“頃者殆不複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已在門,不保俄頃。”興宗因法榮勸玄謨舉事。玄謨又使法榮報曰:“此亦未易可行,其當不泄君語。”右衛將軍劉道隆爲帝所寵信,專統禁兵,乘輿當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興宗乘馬車從。道隆從車後過,興宗謂曰:“劉公,比日思一閑寫。”道隆深達此旨,掐興宗手曰:“蔡公勿言。”

時帝每因朝宴,棰毆群臣,自驃騎大將軍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湣孫等鹹見陵曳,唯興宗得免。

頃之,明帝定大事。玄謨責所親故吏郭季産、女婿韋希真等曰:“當艱難時,周旋輩無一言相扣發者。”季産曰:“蔡尚書令包法榮所道,非不會機,但大事難行耳。季産言亦何益。”玄謨有慚色。

當明帝起事之夜,廢帝橫屍太醫合口。興宗謂尚書右仆射王景文曰:“此雖凶悖,是天下之主,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將乘人。”

時諸方並舉兵反,朝廷所保丹陽、淮南數郡,其間諸縣或已應賊。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上集群臣以謀成敗。興宗曰:“宜鎮之以靜,以至信待人。比者,逆徒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上從之。

遷尚書右仆射,尋領衛尉。明帝謂興宗曰:“頃日人情言何?事當濟不?”興宗曰:“今米甚豐賤,而人情更安,以此算之,清蕩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尚書褚彥回以手板築興宗,興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

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從登南掖門樓以觀之。興宗潸然流涕,上不悅。事平,封興宗始昌縣伯,固讓,不許,改封樂安縣伯,國秩吏力,終以不受。

時殷琰據壽陽爲逆,遣輔國將軍劉勉攻圍之。四方既平,琰嬰城固守。上使中書爲詔譬琰,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順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今直使中書爲詔,彼必疑非真。”不從。琰得詔,謂劉勉詐造,果不敢降,久乃歸順。

先是,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反,後遣使歸款,泰始二年冬,遣鎮軍將軍張永率軍迎之。興宗曰:“安都遣使歸順,此誠不虛,今不過須單使一人,咫尺書耳。若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虜,爲患不測。”時張永已行,不見信。安都聞大軍過淮,果引魏軍。永戰大敗,遂失淮北四州。其先見如此。初,永敗問至,上在幹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興宗。謂休仁曰:“吾慚蔡仆射。”以敗書示興宗,曰:“我愧卿。”

三年,出爲郢州刺史。初,吳興丘珍孫言論常侵興宗。珍孫子景先人才甚美,興宗與之周旋。及景先爲鄱陽郡,會晉安王子勳爲逆,轉在竟陵,爲吳喜所殺。母老女幼,流離夏口。興宗至郢州,親自臨哭,致其喪柩,家累皆得東還。

遷會稽太守,領兵置佐,加都督。會稽多諸豪右,不遵王憲,幸臣近習,參半宮省。封略山湖,妨人害政,興宗皆以法繩之。又以王公妃主多立邸舍,子息滋長,督責無窮,啓罷省之,並陳原諸逋負,解遣雜役,並見從。三吳舊有鄉射禮,元嘉中,羊玄保爲吳郡行之,久不複修。興宗行之,禮儀甚整。

明帝崩,興宗與尚書令袁粲、右仆射褚彥回、中領軍劉勉、鎮軍將軍沈攸之同被顧命。以興宗爲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荊州刺史,加班劍二十人,被征還都。時右軍將軍王道隆任參國政,權重一時,躡履到興宗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元嘉初,中書舍人秋當詣太子詹事王曇首,不敢坐。其後中書舍人弘興宗爲文帝所愛遇,上謂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當判耳,殷、劉並雜,無所益也。若往詣球,可稱旨就席。”及至,球舉扇曰:“君不得爾。”弘還,依事啓聞。帝曰:“我便無如此何。”至是,興宗複爾。

道隆等以興宗強正,不欲使擁兵上流,改爲中書監、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固辭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