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將氣場很重要。你如果過於相信搞迷信能反轉牌運,那你就中了對方心理暗示的詭計了。一般我也隻是偶爾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會翻轉人家的椅子靠墊。以吾浩然之氣力壓怪力亂神,方為王道。
打牌和搞政治,原理差不多。隻要你朗聲震瓦,氣韻順暢,台灣同胞那點伎倆既破壞不了統一大業,也從本質上轉不了乾坤。
事實上,從操作層麵,打牌和搞政治更像:有時齷齪的手段更能收到奇效,一時的醜態百出會在瘋狂的自摸之後消於無形。
斯大林說得對:勝利者是不應該遭到譴責的。
但是對於我,打牌首要目的是開心。
常說牌品如人品,如榮格說的性格即命運。
打牌正氣一點,自我心理首先平衡,而且從我曆年戰績看,也不吃虧。
打牌腔調難看一點,隻要不涉及出老千,都是可以接受的。這是生活的一部分。四個君子坐在一張桌上打牌,是多麼傻逼的一件事啊。
麻將桌上的真小人更可愛。
時隔多年,我還在懷念那個半夜贏錢起身號稱去參加新聞發布會的舊同事。
11.
沒有段子的時候,就該說再見啦。
打了三年台麻,十多年滬麻,仔細盤點下,麻將之於我的意義,一是收獲了許許多多的樂趣,以及不菲的零花錢。一個男人財務自由方能不為女人掌握。二是體味到不同的人生際遇,一萬副千變萬化的麻局,猶如一萬張不同的DVD電影。雖然這其中有《肖申克的救贖》《郵差總按兩次鈴》那樣的佳品,也有《史前一萬年》《未來水世界》那樣的爛片,但總歸是人生經曆一種。
回味一盤精彩的麻局,一張難得自摸的嵌張,一張苦盡甘來等到的單吊,其中的樂趣不比等來一個一見鍾情的姑娘更弱。
姑娘還有可能變心,一見鍾情也有可能後來越看越觸氣。麻將不同,你和它惺惺相惜之後,它就是你永遠的搭檔,隨時可以出來幫助你打敗阿山那樣的小怪物。
劍客最高的境界就是“人劍合一”,諧音“賤人”;牌手最高的境界是心中無碼:對手砌起來看不見那一麵的長城,但冥冥中一個聲音仿佛指引著你,慢慢勘破,慢慢參透那背麵的數字、花紋、漢字——如同那個奇妙無比的雨夜,我的腦海裏突然蹦出那個金色的數字“126”一樣。
心中對牌神的虔誠是任何作假都完成不了的。無神論者不適合搓麻將,因為他心中無忌,高舉高打,橫衝直撞,殺伐之氣過重,雖能一時摧城拔寨但終究會被牌神所棄。
牌神喜歡眷顧怎樣的選手?當然就是我這樣的,無論輸贏,心底對高高在上賞局的牌爺爺暗存尊敬,僥幸和一把不該和的牌,心裏默念“謝謝牌爺爺,這把和掉真是三生有幸”;打壞一把自我譴責,請求牌神原諒年輕人的孟浪。最關鍵的是,個人氣場要和牌神契合。
牌神的氣場是怎樣的?注意,牌神不是賭神,不佑賭徒,隻保護那些心有所戚的人。一個內心坦蕩的麻將選手的氣韻應該是這樣的:他坐下來,不是為賭博,而是追求一種和愛好相近的朋友們腦筋的博弈,這種博弈,不僅是智商與情商的雙重角逐,還在相當程度上檢驗交手各方的秉性。
一桌能長期打下去的牌局,四方的脾性是兼容的,否則一個晚上就得鬧翻。打一晚麻將,已經足夠彰顯一個人的方方麵麵了:不疾不徐的談吐,哪怕輸了快脫底還是不溫不火,此人一般而言豁達寬容;輸幾把就怨天尤人,台子拍得山響,此人多屬促狹之徒,不可深交;頻繁跑洗手間,如果不是搞迷信,那就是腰腎欠佳;女選手打到天亮,一般以素顏示人,此時如果還沒有嚇壞其他幾家,那真格是美女無疑……一言以蔽之,牌神的氣場,就是讓你輸了兩萬仍不會感覺絕望的那種溫潤。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麻壇喜歡說切磋,二十年切磋下來,再頑劣的石頭,也該溫潤如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