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海街頭(7)(2 / 3)

穿條紋社交服的爺叔

夏天到了,上海的男人們穿什麼上街?這是個至少是一條微博容量說不清的事情。上海男人和其他地方的男人沒什麼本質不同。無論哪個季節,當他們處於公共事務的“語境”時,衣著的符號完全趨同於他處。今天我們探討的是一個分支——夏日,當上海爺叔們處於社交-生活-公共事務三者交叉的模糊地帶時,他們穿什麼?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約70年代末到80年代上半段,上海爺叔在夏天的服飾標配是:短袖白襯衣、白背心(北方人常說的“跨欄背心”)、西裝短褲(上海人通常簡稱之為“西短”)、涼鞋、尼龍短襪。這身打扮通吃從工人、技術員到機關幹部一切正常的上班族。下班之後,吃過晚飯,如果還需要去路燈下打撲克、紮堆吹牛皮,脫掉白襯衣,換雙夾腳人字拖,簡版出門。以上是那個年代比較細膩的穿法,粗糙一點的,脫到隻剩一條藍色老頭內褲,一腳一隻人字拖就“趿拉趿拉”出來,不過十幾米,最多幾十米,一般粗糙的一群爺叔已經在路燈下擺開戰局:撲克、四國大戰、象棋……那個年代的夏日夜晚,也有穿得“山青水綠”彈紅棉吉他在路燈下唱歌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是為了“搓小妹妹”,也就是北京人口中的“拍婆子”“嗅蜜”。在燠熱的上海弄堂裏,他們穿著花格襯衫和曲線畢露的包臀喇叭褲,比氣溫更加熱烈的眼神如饑似渴地在經過的每一位姑娘的身上遊走。張行從劉文正那裏批發過來《遲到》,他們再從張行那裏二次批發。裏弄裏貌似正義凜然的老頭子老太婆恨鐵不成鋼,叫他們“路燈下的寶貝”。

之所以對“路燈下的寶貝”們濃墨塗抹,是因為接下來我要說的“穿條紋社交服”的爺叔們,正是三十年前“寶貝”的變體。

“條紋社交服”讀起來有些佶屈聱牙。這是我生造的詞組,其實就是全國人民來沒來過上海都覺得他們看到過了的——睡衣。夏日,尤其夜幕降臨,在上海城中心以各居民小區為圓心的無數個人跡活動半徑裏,睡衣族是最主要的流動人文景致。爺叔們要麼落班了,要麼老早下崗,這會兒棋牌室的局也散了,吃過了飯,換身睡衣就出門了,遛狗或者散步。這身衣服,雖然從全國人民的共同理解上,其功能屬於“睡衣”,但是上海爺叔從來不穿著它睡覺。上海人思維很清爽——穿出去的衣服哪能困到床上呢?

這身衣服,深刻折射了穿著者對周遭環境的熟諳,以及一種隨遇而安的樂天情緒在社交環境中的陶然忘機。猶如他們手裏牽著的寵物一路上會不斷停下來東聞西嗅,以尋覓熟悉氣味的分子為己任一般,穿條紋社交服的爺叔,並不會走出很遠,一旦離開他們熟悉的味道,一種惶惶然如喪家的感覺油然而生,人犬同心。

我理解外來者對這種休閑到近乎放肆的服飾的腹黑。此等行為,很容易被理解為一種輕慢,毫無戒備也毫不在乎地在人們陌生的語境中張揚。但是,我向毛主席保證,真不是這麼回事。2010年世博會前,當人們討論上海人要不要繼續“條紋社交”下去時,美國攝影師賈斯汀·格裏哥利亞用鏡頭記錄的一組上海市民自信而富有時尚魅力的照片也在各大網站瘋轉,為上海睡衣文化做出了另一種充滿生活韻味的詮釋。這位在亞洲工作十二年的攝影師稱自己是“絕對支持那些擁護穿睡衣的運動”,他甚至認為“每一個西方人都對‘睡衣時尚’充滿了欣賞甚至嫉妒,我們也向往能像上海人一樣穿著睡衣度過一天”。

看到這裏,我禁不住笑了,笑伊洋盤(上海話,意為“不領世麵者”)——穿一天睡衣哪能來塞,儂當阿拉上海人戇大啊?

飯泡粥之味

迷了很久小津,本次上海國際電影節上,終於在大銀幕上一睹風采。看了小津的第一部彩色片《彼岸花》,與黑白的《茶泡飯之味》和《早春》。作為吃著和茶泡飯極其類似的“飯泡粥”長大的70年代生上海人,今天就說說這“一粥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