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旻拜見景棠時,見那一國儲副正擺著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他在心中暗暗嗤笑之後依舊上前,將一隻信封呈上。
景棠還在為他與玄旻的當庭爭執而耿耿於懷,此時接見玄旻也不甚上心,隨意接過侍者遞來的信封後拆開一看卻立刻大驚失色,當即稟退了所有侍者,急招玄旻上前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玄旻神情未變地回應著景棠的逼視,兩人的僵持令本就轉涼的建鄴天氣更像是凝固住了一般,而景棠在這樣的對峙下終究稍稍寬和了神色,勉強牽了個假笑出來道:“我方才與六弟開個玩笑,莫當真。”
玄旻臉上的怒意卻絲毫不減,朝景棠置氣道:“大哥藏得這樣深,若不是這次靖王的人不小心留下了痕跡,隻怕臣弟至今都還不知道大哥在雲丘的好事。”
但聞靖王之名,景棠急色畢現,他正要發問又恐隔牆有耳,這就拉著玄旻故意壓低聲音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快與我細細說來!”
玄旻佯怒卻也稍有收斂,連手帶袖從景棠掌中抽了出來道:“我原本也不該過問大哥的私事,然而靖王既然已經插手其中,大哥最好還是與我說明情況,我們也好商量個對策。”
見玄旻肅容正色,景棠便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思前想後他也就和盤托出道:“你也知道靖王在朝中暗中勾結了許多黨羽,甚至在朝堂之外也廣結善友,試圖製造各種有利於他的言論。我身為儲君豈能任由他一手遮天?然而那些臣工到底也不會白替我做事,籠絡人心總是需要有些花銷,我也就在外頭懂了些手腳,未免被人察覺,另設了一個錢莊戶頭用來安置那些額外錢財,戶主也就是你寫給我的這張紙上之人。”
玄旻假作致歉之色,與景棠道:“這種事若不違法度,遮掩過去就好,但現在被靖王知道了大哥的這個戶頭,他前些日子已經派人去了雲丘,根據我遣去的探子回報,他正是將上次從付易恒那裏得到的貪汙錢款以其他名義彙入這個戶頭中,想必是準備蓄意陷害。”
景棠聽後大驚道:“這件事怎麼從未有人同我說起!”
“靖王既然能查到這個戶頭,想來已經買通了大哥手底下的人。他辦事向來謹慎,以唐紹筠的商賈身份做行商之務看來也合情合理,不是被我查出蹊蹺,隻怕靖王的陰謀也就無從發覺了。”玄旻歎道。
景棠此時突然怒道:“我費了頗大力氣才將這個戶頭隱藏至今,靖王他居然也能翻出來,看來確實是我小看他的能力了。也是我一時失察,居然不知道自己手裏出現了叛徒。”
話到最後,景棠已然咬牙切齒,他目光凶狠的模樣被玄旻看得真真切切,於是繼續道:“先前我並不知道其中有這樣的曲折,所以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來向大哥求證。所幸大哥信任,與我說了實話,眼下還有回環的餘地。”
“既然被我洞悉了他的想法,這筆賬我自然是要跟他算的。”景棠握緊拳道,“不過這錢既然到了我的手裏,他也別想再要回去。”
“大哥還記不記得,我這次能夠主持修葺永安寺,是誰的主意?”
景棠沉思之後道:“我依稀記得太後跟父皇提起過,但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人跟父皇說起過這件事……靖王!”
“那大哥還記不記得,當初連通皇宮與靖王府的複橋修葺一事,又是誰提出的?”
“這種事都是工部提出……”景棠頓悟道,“你是說從那個時候起,靖王就已經在工部插了人,故意將修葺複橋的事提出來,然後唆使曹星平從中克扣錢款,偷工減料,再將這件事揭發出來?”
景棠將半年多前的那樁案子再回想了一番,果真越想越覺得蹊蹺。當時修複複橋的事落去曹星平頭上時,那位工部員外郎就已經動起了歪腦筋,找他說起時一副頭頭是道的模樣顯然是早就有了想法的。但他未能及時察覺便應允了曹星平的提議,結果複橋卻塌了,他在工部最重要的助手也因此落馬,現在的工部幾乎落到了西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