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舊恨並新殤 唇槍戰舌劍(二)(3 / 3)

但她說不出什麼關心的話來,也就此無視了一直在等她回應的聞說。屋子裏安靜了很久之後,她才道:“東西我已經給他了,如果他醒了,讓他務必記得今天跟我說過的話。”

聞說眨眼的一瞬間,在她的眼中劃過一絲失望,她卻憑借多年來的自持將這樣的心情快速隱藏起來,道:“我知道。”

然後聞說離開了唐府,靈徽站在窗下看著沉沉的夜幕,天際之上沒有一顆星星,也不見月亮,放眼望去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們所有人困在其中,如何也逃不脫。

聞說回到清王府後一直陪在玄旻身邊。直到第二天黎明時分,玄旻才從昏睡中醒來。她聽見玄旻說的第一句話是“東西拿到了沒有”。

幾個時辰之內感受到了第二次失望,聞說隻覺得自己旁觀了這些年居然比那些局中人還要入戲。不過她到底還是沒有將這份心情說出來,在聽到玄旻詢問之後,她將靈徽送交的包袱遞給玄旻。

玄旻忍著四肢百骸的痛楚坐起身,在聞說的幫助下將東西一一看過。

聞說覺得,這是從開始計劃至今,玄旻表現得最為急切的一次,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對整個事件把握的節奏因為昨天跟靈徽見麵之後而有了變化。她大概能猜想到是靈徽對他有了催促,可他全然沒有發現自己居然聽進了靈徽的話,否則也不會一醒來就詢問這些東西。

玄旻看完時,天已經大亮,他方才看得專注也就沒有感覺到身上的傷痛,此時他合上賬冊,不過一個十分簡單的動作,卻已疼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隻能咬牙忍了下來。

聞說就好像過去那樣為玄旻上藥療傷。大概是有感於近來總是忙碌的生活,她忽然有些懷念過去在梁國的日子,雖然過得屈辱悲慘,但不似現在這樣讓人感覺身心俱疲。一旦出了神,手裏的動作也就失了力道,聞說不慎下手重了些,也就此導致玄旻在毫無防備下吃了痛。

聞說立刻致歉,卻聽玄旻問道:“有心事?”

她一麵上藥一麵道:“我心裏的事很簡單,隻要你能好好活著。”

活著對他們而言都不難,然而好好活著大約就成了難上加難的事。因為從小就背負了太多的仇恨,玄旻從來不覺得自己的一生會跟平常人一樣。也就是在這樣的自我壓抑裏,他變成了現在這樣的性格,不對這個世界抱有任何希望,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有所謂美好的東西,自然也就談不上好好活著。

“靈徽讓我轉告你,不要忘記你答應她的事,我看,不用我提醒,你早就記住了。”聞說道。

玄旻艱難地穿好衣裳,靠在細軟上問道:“她還說了什麼?”

聞說才從玄旻身邊抽回的手就此停住,她暗中感受著玄旻這句聽似無意的話,看著他似乎隱有期待的表情,反問道:“你想她說什麼?”

玄旻原本稍顯閑適的神情在頃刻間凝固,在聞說的凝睇下轉過視線,轉眼間又恢複了一貫的沉鬱道:“既然東西都到手了,該做什麼就去做吧。”

“新年裏捅這麼一刀,也隻有你做得出來。”聞說替玄旻將被角掖好,收拾了東西將要離開時才道,“她知道你受的傷不輕,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麼。”

這樣的結果在玄旻意料之中,也該是靈徽的性格會做出的反應。可他畢竟記得,在從高地上滑落下來的時間裏,她曾試圖抱住他來擋去一些衝擊,卻因為他強硬的鉗製而讓她不得不縮在他的懷裏。那時耳邊風聲呼嘯,卻夾雜著她滿是驚慌和擔憂的叫聲——葉玄旻。

在他們最終到達地麵的時候,他也見到她試圖在第一個時刻查看他的傷勢,卻因為生怕因此造成更嚴重的傷而不得不放輕手腳、放緩動作。在他因為疼痛而失去知覺的最後一個瞬間裏,他很清楚地看見她焦急的神情。那一刻靈徽的反應不會作假,就好像在他看見她即將跌落高地的那一刹那,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將她拉住,而不是真的像他之前與她說的那樣,從那裏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聞說關門的聲音將玄旻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抬頭看向窗外已經亮起的天色,想起聞說講的新年——他與靈徽即將糾纏至第六個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