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棠轉過目光看著垂首長跪的西雍,冷冷道:“父皇可知道,兒臣這個儲君的位置坐得有多膽戰心驚?我雖是中宮嫡出,可父皇從來都最寵幸靖王,甚至在皇宮與靖王府之間修築複橋以便靖王隨時接受傳召入宮。父皇,我是您的嫡長子,是一出世就被您立為儲君的兒子。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太子並不見的受寵,因為在您眼裏,最看好的其實是靖王。”
“我的太子之位是因為祖製才得到的,在我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責、沒有被罷黜之前,沒有人可以撼動,哪怕是父皇您,也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將我廢黜。可您的恩寵都落在了靖王身上,朝中臣工甚至因為您對他的寵愛而就此巴結投靠靖王。這些年來兒臣為了政事鞠躬精粹,哪怕在親生弟弟康王犯下了那樣大的過錯時,我扛著母後的責怪也堅持秉公發落。然而就算是這樣,依舊有人不滿我這個一朝儲副,仗著您多年來的恩澤暗中結黨營私,甚至想要陷害兒臣。”景棠陳詞激昂,話到最後,他再一次跪在今上麵前,麵色悲壯。
“是太子對臣弟心有非議才想要除之而後快吧。”不同於景棠的激烈,西雍此時的神情顯得平靜許多,他平和平和的眉目已然皺起,凝重之色不表自明。在說完這句聽似無可奈何的話之後,他朝今上鄭重叩拜道:“當初複橋坍塌一事發生後,有工部知情的官員因為心中有愧,曾找過兒臣,說原工部員外郎曹星平親口承認是經過太子授意才在修葺材料中動了手腳。當時兒臣以為此事既然已了,就無需再對此置詞,太子授意也好,康王插足也罷,畢竟是手足兄弟,不應該鬧得劍拔弩張。”
景棠對複橋一事本就心中有鬼,因此聽西雍重提舊事的第一刻,他便啞然,隻是這樣的時候容不得他表現出半分心虛,他便立即轉移話題道:“我在雲丘查案,轉眼就有我在當地的所謂私賬,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
“這幾本私賬一出,太子就認定是臣弟所為,臣弟也覺得這其中的關聯未免有些太巧合了。”西雍回道。
“你!”景棠一時語塞,怒指西雍憤恨至極,未免再被西雍堵得啞口無言導致自己無法翻身,他果斷與今上道,“父皇明察,兒臣在雲丘懲處違禁私鹽時,發現一個叫唐紹筠的商人行跡十分可疑。兒臣派人跟蹤其多時,發現他手中囤積了大批不知在何處製造的劣質私鹽。他通過當地官員,暗中將這些私鹽分銷各地,或者替代官鹽高價出售,從中謀取暴利,也私逃賦稅。他區區一介商賈,如何能有這樣大的能耐?兒臣以為必定是他有幕後指使,所以一直以來兒臣都按兵不動,試圖找到主使之人。而就在兒臣將要將此人找出來時,卻有這樣的東西呈交到父皇麵前,其中究竟是何用意,兒臣懇請父皇三思。”
今上驚疑道:“唐紹筠?”
“正是當初齊濟一案中,與康王勾結的梁國商人唐風青之子。”景棠道,“齊濟案了,唐家家業就此中落,但唐紹筠卻逃過一劫,而他如今正是靖王府上幕僚,與靖王關係密切。當初建鄴城中傳有靖王與清王因為梁國靈徽公主而鬧出不悅一事,實則就是靖王為了拉攏唐紹筠才做出的舉動,就此傷了他與清王的和氣。”
西雍朝今上再行大禮道:“兒臣有罪,請父皇降罪。”
景棠見西雍如此,以為自己占了上風,當即得意道:“父皇請看,靖王這是已經認罪了。”
叩拜之後,西雍斂容跪地,神情肅穆道:“因為齊濟一案所涉嚴重,兒臣當時有故友也在當地,兒臣便請他代為留意。結果在唐家發生大火的當晚,那位故友發現有行蹤詭異之人進入唐府,事後兒臣根據故友描述查證得知,那人正是太子府上的畢方。”
“信口雌黃!”景棠怒極反駁道。畢方是他府上親信不假,但他從未派畢方去過齊濟唐府,反而過去曾讓畢方去過西南聯絡宇文憲,隻是在一次傳遞消息的任務中,畢方就此與他失去了聯絡。他事後派人去找才發現畢方在一處陡崖墜落身亡,查看過之後沒有發現異樣,便不覺得人為謀殺,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但這些事並不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的,現今西雍張冠李戴,他卻無法辯駁,畢竟是死無對證,西雍要說他殺人滅口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