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 箴言刻兩行 莫辨真假詞(二)(2 / 3)

心中的唏噓並沒有被表現出來,靈徽靜靜地看著刑場上那一把飲了無數犯人鮮血的大刀被舉起,折射著此刻的陽光讓人有些睜不開眼。而周圍仿佛無窮無盡的吵嚷在這樣的時刻達到了頂峰一樣,讓靈徽覺得心神難安。

鮮血濺起的瞬間,她猛地想起當初在洵江刑場上的那些屠殺,她的同胞就那樣在她麵前喪命,那時她激動得恨不得立刻殺了那個叫葉玄旻的魔鬼,然而現在,她一言不發地坐在他的身邊,甚至距離近得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身體的呼吸起伏。

就在劊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刹,玄旻是感受到靈徽那時崩緊到極致的情緒的,她本就僵直的身體在當時不自覺地一震,按在車窗上的手也隨之抓緊,她想要閉眼以逃避眼前生命消亡的欲望最終被報仇的意誌所克服,讓她沒有錯過那本就短暫的行刑的全過程。他低看著在此之後還久久沒有回神的靈徽,整個人猶如徒剩驅殼那樣目光空洞地坐著,直到他放下車簾,她才木訥的轉身,無力地靠著車廂壁,低頭不再說話。

玄旻讓車夫離開,馬車行駛的瞬間有輕微的顛簸,而靈徽的身體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樣直接靠去玄旻的身上。她過去一直拒絕彼此間這樣的接觸,可這一回她沒有絲毫的反抗。她沉默地靠著玄旻,目光飄渺得像是已經去了遠方,身體的無力正表明著思緒上同樣的疲憊,她的不反抗隻是因為這一次她已經放棄了抵抗。

玄旻沒有像過去那樣將她推開,卻也沒有任何想要回應的意思。馬車前行,他默然坐著,偶爾低眼去看懷裏仿佛睡去的靈徽,不知她在這一路上已無聲地落了淚,淚水劃過她的臉,沁入他的衣襟。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正如他們之間那些莫名而來的感受感情,在自身還未察覺的時候就已經發生,並且此生不忘。

靈徽回去之後就突然發了病,玄旻卻沒有將她接回清王府休養,而是讓聞說留在別院照顧,必要的時候向他回稟情況。

大夫的意思是靈徽因為長期心情鬱結加上突然受了刺激才導致心緒變化從而引發身體不適,需要好好靜養,短期內不可再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否則會連累病情加重。

聞說在照顧靈徽的日子裏也得到了難得休息。她過去一直為了玄旻的計劃而各處奔波忙碌,現在每日幾乎都跟靈徽一起留在這座別院裏,最多就是替靈徽煎藥,顯然比過去清閑了不少。

三月中,建鄴的春/色已經有了眉目展露,園子裏新生的花葉處處透著生機,雖然還不至於蓬勃景象,卻已經將殘餘的冬季肅冷融化得所剩無幾,讓人見了也不禁心情舒暢起來。

靈徽在這樣的氛圍下也得到了情緒上的舒緩,有時跟聞說聊上一會兒也能讓心中的鬱悶得到開解,尤其是當她發現聞說那雙手不光能動手殺人還能侍花弄草的時候,她對這個女侍衛的感受又有了一絲改變。

“心情實在不好的時候,擺弄擺弄這些東西至少可以轉移些注意力。”聞說一麵修剪著花草一麵道,“不過後來實在忙得沒時間就懈怠了。”

聞說如舊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態度跟此時手裏小心翼翼的動作並不相襯,靈徽站在她身後默默看著,想著她說的那些忙碌就大概知道了這樣的情況至少已經持續了一年,從他們當初去齊濟的時候開始。

“你一直留在這裏,他不需要幫手麼?”靈徽問道。

聞說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眼前的幾根枯萎的花枝剪掉之後才道:“他需要的時候自然會讓我回去的。”

見聞說要走,靈徽立刻跟上去問道:“現在外麵究竟是什麼情況?”

聞說頓住身形,轉身時,方才還在眉間的淺微閑適就此消散,神情凝重了一些道:“對他來說,似乎並不好。”

“什麼?”靈徽有些緊張道。

聞說卻忽然露出一絲笑容,笑意裏帶著三分無奈道:“在旁人眼裏,他的處境從來就沒有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