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娘嬌笑著,道:“好!好!”
陳子龍捧起酒壇子“咕嚕!咕嚕!”地把酒倒進了肚子,跟著用手一抹,道:“你們可否把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告訴在下?”
薛三娘道:“我們沒打算殺你,也沒想過要把當年的事說出來。”
“你們知道那批賑災款的下落?”陳子龍忍不住問道。
“我們統統都不知道!”南竹忽然大怒喊道。
陳子龍一愣,看著他們那種難看的表情,知道怎麼問他們也不會說什麼的,弄不好還可能隨時小命不保,隻好很無趣地又喝起酒來了。
過了許久,許久。
薛三娘突然問道:“你真的是一個人來的?”
陳子龍很訝異的點了點頭,道:“在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就在此時突聽到南竹在怒叱:“誰?”跟著聽到“嗤”“轟”小院的一麵圍牆頃刻倒了下來。
頓時間,四周一片朦朧,此時已分不出那是霧氣還是塵土。
迷朦中閃出了八條黑影,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道:“看來你這幾年來為了幫鬼醫夫婦易容,確實耗費了你不少的功力。”
南竹一愣,跟著大怒道:“你們跟他是一夥的?”說著向陳子龍一指。
黑衣人望了陳子龍一眼,搖著頭冷笑著道:“不過我們還真的感謝他,要不是他,我們到現在也不會找到你們。”
這時又忽然聽到濃霧中傳來一聲長歎道:“我們在這裏隱退了整整七年,七年了,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跟著一個長得玉麵皇冠,神態自若,風度翩翩的男子從濃霧中走了出來。
陳子龍怔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俊的男人,聽其聲音最起碼上了四五十歲了,可看其樣子完全隻有二十來歲的年齡。
陳子龍看著他,遲疑著,道:“張老板?扁神醫?”
扁明子一笑道:“張老板,扁神醫又或者是鬼醫也罷,這些隻不過都是一些虛名罷了。”
陳子龍讚道:“《扁鵲典經》果然名不虛傳,白天還是一個醜得讓人惡心的牛鼻子和豬耳朵,如今卻變成了一位偏偏少年!”
扁明子向著陳子龍深深一緝道:“先生嚴重了!這都是南竹兄的功勞,要不是他每隔七天以‘彈指神通’的功力注入銀針,然後迅速的同時封住我倆的風池,翳風,迎香三大穴,就算我扁家那獨特的‘移音換影”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徹底改變人的容貌,身段還有聲音。”
陳子龍雖然狂妄,但也不敢失了禮數,當下躬身還禮道:“不敢,是前輩自謙了!”
薛三娘走了過來,她微笑著望著扁明子,笑得卻很淒慘。
過了會,薛三娘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著南竹道:“表哥!這幾十年來,我們對不起你。”她說得很輕也很慢。
南竹雙手顫抖著,臉上的肌肉早就因激動而不停的抽搐,一雙充滿愛意的眼睛靜靜地瞧著薛三娘,嘴裏不停地道:“沒有!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沒有……”
薛三娘似乎不忍再看他的樣子,慢慢的把頭轉了過去微笑著看著扁明子,笑得卻是那麼的柔情似水。
扁明子也似乎猜到了妻子的心思,他轉過頭,看著南竹道:“南竹兄,你走吧!有多遠走多遠!”
南竹臉色大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怒瞪著扁明子啞聲道:“憑什麼?憑什麼我要走,憑什麼你可以為她死,我不能?憑什麼……”
南竹怒瞪著四周的黑衣人,長歎一聲,突然轉過身來盯著陳子龍,道:“小子!本想著和你再喝上幾壇老酒的。可惜,可惜啊……”最後他又長歎了一聲連說了幾個可惜。
陳子龍雖然不知道憑空出現的黑衣人是什麼人,但看情形已知道是敵非友,此刻忽然間聽到南竹說要再和自己喝酒。
一時間豪氣大發,也不管四周是否已經是危機四伏,提起身旁的一壇酒向南竹扔了過去,大喊:“南前輩,接酒,在下陪你喝!”說著捧起另一壇酒“咕嚕!咕嚕!”的往肚子裏倒。
南竹沒想到陳子龍會如此的豪爽,在此種隨時都會小命不保的情形之下,都處之泰然。不禁大喜,淩空抓住了扔過來的酒壇子,一抬頭,“咕嚕!咕嚕!”地很快就把整壇酒給喝完了,他輕咳著,長長地吐了口氣,伸出衣袖在嘴角一抹,大笑道:“好酒!真他娘的帶勁!”
陳子龍大笑道:“人夠勁!酒才夠勁!”
陳子龍轉過身來對著薛三娘道:“很抱歉!原本隻是想查明真相,沒想到反而會害了你們!”
薛三娘淒婉一笑:“公子不必自責!這一天遲早會來的!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是快走吧!”
剛喝下的酒開始起作用了,陳子龍忽然狂妄之氣大作對著四周的黑衣人大喊:“前輩,你們先走,讓在下會會這幾個跳梁小醜。”
為首的黑衣人顯然早就已經不耐煩了,怒道:“誰也走不了。”
右手一揮,四周的黑衣人分別向他們圍了上來。
陳子龍大怒:“放肆……”竟笨手笨腳地向著為首的黑衣人衝了上去……
隻聽到薛三娘一聲驚叫:“不要……!”
可一切都已經遲了!
隻聽得為首的黑衣人冷笑著:“找死……”
“啪!”一個劈空掌打了過來,擊在了陳子龍的胸口上,瞬間,他整個人如敗草般飛了出去。跟著“轟”的一聲撞倒了一麵小院的圍牆。
陳子龍頓時間感到胸口一陣灼熱,疼痛還有麻痹,一股血腥不停的往上湧,“嘩”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極力地想撐起自己的雙手,企圖站起來。
哪知剛一用力,“嘩!”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頭一重,迷糊中突然感覺那黑衣人似曾相識,跟著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當他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霧早就已經散了。
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天空是藍的,很藍也很高,他似乎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天空。
豔陽照在他身上感覺到無比的溫暖。
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移動在身體,雙手撐在地上艱難的站了起來,他臉上的肌肉因劇痛而扭在一起,但他還是忍著身體的疼痛,極力地讓身子保持著平衡。
他的眼神無力,黯淡無光的雙眼掃視著四周,此刻他才發現,原本就已經破爛不堪的“大拇指”客棧,如今早就變得麵目全非了,導致他已經分不出現在所在的位置究竟是原來的院子還是房子裏。
左右兩旁的不遠處各躺著兩三具黑衣人的屍首,相信昨晚這裏肯定是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
陳子龍無力地掃視著,四周除了斷壁殘垣,滿地血跡狼藉和幾具黑衣屍體外,他並沒有發現薛三娘他們。
陳子龍暗自慶幸:莫非她們已經離開了?對一定是離開了!”
他艱難地移動著腳步,搖搖晃晃的往外走,當他剛走過一處斷牆時,他怔住了!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滿身鮮血,披頭散發的女人。
是一個滿臉汙垢,目光呆滯的女人,她既沒有老板娘的那種讓所有男人看到了都想拉她上床的風騷,更沒有高貴如皇後,綽約如仙子的豔麗迷人。
她就這樣的跪在那裏,她的懷裏抱著一個人,是扁明子,身旁還躺著一個人,卻是南竹,都早已氣絕。
陳子龍頓時呆住了!
他想跑過去,可當他一用力,哪知胸口又是一陣劇痛,“嘩”又是一口鮮血噴口而出。
他終於又倒下了,他當然知道自己傷得著實不輕,但他不甘心,他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與淚涕,慢慢地向著薛三娘爬了過去。
他終於爬到了薛三娘身旁了,他靜靜地看著薛三娘,此時他忽然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慢慢的西斜了,天又漸漸的黑了下來。
薛三娘終於開口了:“裏麵的灶台底下有個盒子,你過去把它拿出來。”她的聲音很沙啞,說得很輕也很淡。
陳子龍凝視著她,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慢慢地走到薛三娘所說的灶台旁,輕輕地把上麵的磚塊搬開,果然發現一個有些上年代的木雕盒子。
陳子龍把它拿了出來,走到了薛三娘跟前道:“前輩!是這個嗎?”
薛三娘瞧也沒瞧他一眼,仿佛從未見過他似的。
過了良久,薛三娘用她那早就沙啞的聲音道:“你的內傷不輕,盒子裏麵那顆丹藥可以治愈你的內傷。”
陳子龍看著薛三娘道:“我看您也傷得不輕,那丹藥我看還是留著你服用吧。”
薛三娘突然抬起頭來盯著陳子龍,過來良久,道:“你盒子裏麵的物件帶到武當自然有人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陳子龍道:“前輩的大恩大德,晚輩沒齒不忘。”
薛三娘微微一笑,她笑得很淒慘,跟著長歎一聲,道:“你走吧,現在就離開這裏!”
陳子龍一愣,道:“前輩……這……這這……”他知道此時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她,因為此時此刻的她確實太需要一個人的照顧,哪怕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的身受重傷的人。
所以他猶豫了,遲疑了。
薛三娘忽然張大雙眼瞪視著陳子龍,歇斯底裏地喊道:“滾……滾……”
陳子龍沒有說任何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薛三娘,因為他猶豫了,最後他還是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搖著頭慢慢地轉過身獨自一人向遠去走去。
他走著走著,忽然感覺身後一片紅光,他內心一震猛的轉過頭頓時間大吃一驚,“大拇指”客棧已經是大火衝天了。
他轉過身咆哮著發了狂般往回跑,可他剛跑了幾步又突然停住了腳步。
因為他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薛三娘為什麼要他離開。
他含著淚遠遠的望著熊熊大火的“大拇指”客棧,猛地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把心一狠轉過身繼續往著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