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道:“道長與家父相識?”
拭塵道人道:“說起來陳侍郎還是貧道的救命恩人。”
陳子龍滿麵訝異,道:“請恕在下唐突,晚輩從未曾聽家父向家人提起過,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拭塵道人一笑道:“他未提及貧道也實屬正常。”
陳子龍道:“道長可否告知一二?”
拭塵道人感慨地道:“十年前貧道在鄂西邊界遭奸人襲擊,雖憑一己之力把對方一一殲滅,但也奄奄一息,這時幸巧令尊路過救了貧道,之後,他不但親自為貧道療傷,最後還委派了官兵一路護送著貧道回武當山。”
陳子龍默默地聽著,想象著家父當年的風範,心中不禁一陣感慨。
拭塵道人接著道:“後來幾年裏,貧道曾多次到江南拜見陳侍郎,可都因他公務繁忙,無暇分身,都未當麵向其道謝。”
陳子龍道:“原來道人與家父還有這樣一段淵源。”
拭塵道人歎道:“當日令尊的風采,貧道如今還曆曆在目,奈何一別已是無重日了。”
過了一會,拭塵道人接著道:“今日得以重見恩人之子,那也是一種幸慰。”
陳子龍道:“道長嚴重了!”
拭塵道人問道:“不知公子今日造訪武當所謂何事?”
陳子龍道:“實不相瞞,晚輩唐突上山,著實有事要請教貴派!”
拭道人道:“陳公子請講!”
陳子龍沉思了一下道:“不久前,在下受朋友所托,為其送一個物件到武當山,不過……。”
拭塵道人道:“陳公子有話但講無妨,此處並無外人。”
陳子龍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他頓了頓接著道:“隻是在下這位朋友並沒有告訴我,她要在下所見之人是誰,為此在下十分為難。”
拭塵道人道:“那公子的朋友是怎樣說的?”
陳子龍道:“她隻是說,在下到了武當山後那人見到了自會明白。”
拭塵道人道:“這有何難,陳公子不妨在武當山上留宿一晚,待明天早課後,貧道召集山上所有的門人弟子,屆時讓他們逐一來辨認便可以了。”
陳子龍大喜一緝道:“那晚輩先在此謝過。”
拭塵道人還禮,道:“陳公子不必客氣!學道之人本該解人所急!何況陳侍郎於貧道有救命之恩。”
拭塵道人遲疑著,接著道:“隻是不知是何物件?”
“是一柄兵器!”陳子龍說著突然站了起來向拭塵道人拜了下去,接著道:“請恕晚輩無禮,私自攜帶兵器上山。”
拭塵道人一愣,慌忙扶著陳子龍,道:“受人之事,理應忠人之托,陳公子事出有因,貧道怎會怪你呢?”
陳子龍道:“多謝。”
拭塵道人頗為為難道:“隻不過武當百年來的規矩也不能毀在貧道的手上。”
陳子龍道:“明白!道長有何吩咐?”
拭塵道長遲疑了一下道:“貧道看這樣吧,陳公子暫時把兵器交予貧道保管,待明天早課後,老貧道再還你,如何?”
陳子龍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陳子龍說著伸手從懷裏拿出了一個上了年代的盒子,這是一個月前,薛三娘在臨死前交給他的。
拭塵道人道:“不知這件兵器有何特別之處,要勞煩陳公子不辭辛苦,親自千裏而送?”
陳子龍一笑道:“其實在下也看不出來,這看來看去都是一柄很普通的匕首。”
陳子龍說著便打開了盒子,把匕首從取了出來,道:“道長請看!”
刀鋒看起來並不是很鋒利,上麵似乎已有了鏽斑,一個用小篆所寫的“薛”字方方正正的刻在了匕柄上,這確是一柄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匕首。
就在此時陳子龍突然發現拭塵道人的臉色在變化,他的手在顫抖,暗道:“他怎麼了?莫非他見過這柄匕首?莫非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陳子龍試探著道:“莫非這柄匕首有什麼特別之處?”
拭塵道長瞬也不瞬的盯著匕首,並沒有回答陳子龍。
陳子龍微一笑,又試探著道:“莫非道長見過?”
拭塵道人突然抬起頭盯著陳子龍,道:“你朋友是誰?”
陳子龍道:“朋友就是朋友。”
拭塵道人突搶過了匕首,道:“你怎麼會和她做了朋友的?”
陳子龍道:“她?她是誰?”
拭塵道人突長歎道:“毒後,薛三娘。”
陳子龍一怔,雙眼張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著拭塵道人,此刻他的心裏不知是懷疑,訝異,還是驚喜……他怎麼也想不到拭塵道人會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又過了好一會,拭塵道人道:“她呢?她自己怎麼不親自來?”
陳子龍道:“她已經來不了!”
拭塵道人一片茫然道:“那她過得好嗎?”
陳子龍黯然道:“她死了!”
“甚麼……”拭塵道人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發出了一聲嘶啞的驚呼。
隻見他的身子顫抖著,他臉上的肌肉也在顫抖著,原本就已經夠白的麵變得發青,突然間,竟然一下子從石椅子上翻了下來。
身旁叫慧貞的青衣小道人忙撲了過去,把他扶著,扶在了椅子上。
過了良久,拭塵道人的雙眼似已濕,他長長地歎了口氣,一下把慧貞推開,嘎聲道:“我,我沒事……你先下去吧!”
慧貞滿腹疑惑地看著師傅,又瞧了瞧陳子一龍,無可奈何的退了下去了。
此時,何止是慧貞滿腹狐疑,陳子龍更是充滿了訝異:“他不知道拭塵道人為何聽到薛三娘的事會如此的失魂,普通朋友不可能是這樣到,除非他們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突聽到拭塵道人問道:“她是怎麼死的?”
陳子龍道:“自殺!”
拭塵道人冷眼向陳子龍一掃,道:“胡說!她不可能會自殺。”他遲疑著,接著道:“除非……”
陳子龍道:“鬼醫和彈指神通也死了。”
拭塵道人已淚流滿麵。
陳子龍突然問到:“你們是何關係?”
也不知過了多久,拭塵道人長歎道:“貧道學道前的俗名叫薛大朗。”
陳子龍一愣,道:“你們是兄妹?”
拭塵道人微微一點頭,道:“我們是親兄妹。”
陳子龍滿臉驚訝,如果不是親耳所聽,他死都不會相信武當派掌門和‘毒後’竟然是親兄妹。
拭塵道人的情感似已崩潰,他癡癡地撫摸著匕首,突然問道:“你知道這柄匕首上染了誰的鮮血?”
陳子龍沉思了一下道:“不知道,不過在下看得出薛三娘似乎很在意它。”
拭塵道人黯然道:“因為上麵有我繼父的鮮血,我們的母親也是用它自盡的。”
陳子龍又一愣,突然問道:“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調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點,餘潤拂清影。”拭塵道人突然黯然神傷地吟起詩來。
陳子龍一愣,暗道:“此時此刻你還有心情吟詩?該不會是傷心過度,精神失常了?”
突聽拭塵道人問道:“陳公子可知這詩說的可是誰?”
陳子龍道:“據說此詩乃‘萬曆年間’的大才子王維登為當時中原第一大美人薛素素所作的。”
拭塵道人點了點頭。
陳子龍道:“相傳當年王維登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與薛素素相遇,並被薛素素的美貌與才識所迷住,於是王維登便作了此詩並把它刻在了一具硯台之上贈與薛素素,開始對素素發起了瘋狂的追求,最後終於感動了薛素素。”
“多情總是給無情傷。”陳子龍突歎了口氣,接著道:“後來不知何原因,薛素素卻突然悄然地離開了王大才子。”
拭塵道人道:“世人都說薛素素有負於王維登,奈可世人又有幾個知道薛素素其實根本就是個苦命的女人?”
陳子龍問道:“道長為什麼這樣說?”
拭塵道人道:“往事如煙不可追,那一年,薛素素不但給王維登的真情所感動了,而且還為對方生下了一男一女。”
陳子龍一愣,他盯著拭塵道人,道:“道長怎麼會知道?”
拭塵道人沉默著,沒有回答。
陳子龍眼睛一亮,突問道:“敢問道長與薛素素是何關係?”
拭塵道人遲疑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長歎著道:“乃家母。”
陳子龍一愣,心道:“難怪薛三娘的真麵目是那麼的美,而這位道長雖已到中年,卻還是如此俊俏,看來他們都是‘中原第一大美人’的兒女這一點也假。”
但陳子龍還是忍不住問道:“道長是薛素素與王維登的兒子?”
拭塵道人點了點頭。
陳子龍道:“薛三娘也是他倆的女兒?”
拭塵道人又點了點頭。
陳子龍忍不住又問道:“竟然你和薛三娘都是王維登的孩子,怎麼你們都隨母姓的?”
拭塵道人的雙目突閃現出一種怨恨,道:“他不配做我們的父親。”
陳子龍喃喃道:“在下曾聽家父說過,王維登乃忠厚長者,品德高超。”
他向拭塵道人一作緝接著道:“恕我直言,有此父親夫複何求?”
拭塵道人突冷笑了起來,笑聲淒厲,笑聲中充滿了怨恨,道:“你知不知道我母親為什麼會帶著我兄妹倆悄然地離開他?”
陳子龍搖頭道:“為什麼?”
拭塵道人的情感已完全崩潰,隻見他的眼睛裏仇恨和悲痛,他冷笑著道:“你永遠不會想到他王維登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更不會想到他做的事有多麼的可怕。“
陳子龍道:“偽君子?可怕?”
拭塵道人的手緊握著,眼角淚痕還未幹,此刻又添新痕:“因為……因為他為了自己的仕途不惜強迫自己的妻子去跟別人上床,甚至不惜跪下來求妻子,甚至還會用自己孩子的性命來脅迫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