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八 章 去人間
導讀：
阿廖沙又被送到外公的地下室裏，此時，外婆
和外公已經分開過活。外公的自私和無恥竟然到了
極致，連喝茶都跟外婆斤斤計較，相反，外婆總是
很大度。阿廖沙認為自己長大了，也可以養活自己
甚至外婆，於是他去收破爛兒，還跟幾個沒學上的
孩子一起去奧卡河岸的木材棧或彼斯基島去弄些劈
柴和木板來販賣。對此，外婆既感動又心疼。
終於完成了學業，阿廖沙的成績很好，得到了
學校的表彰。可是環境不景氣，阿廖沙仍舊在街頭
流浪。日子清貧而快樂地在少年的腳邊飛馳而過，
不久後，一個重大的打擊狠狠地砸在了阿廖沙的額
頭上??
終於，我再次搬到了外公那裏。
“啊哈，小鬼，你來了？這回，讓你外婆養你吧！”
“我養就我養，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麼你就養吧！”外公吼了一聲，屋子在吼聲的餘音裏沉寂
下來。突然，外公對我說：“現在，我和她分開過了??”
外婆正坐在窗戶下飛快地織花邊，線軸歡快地碰撞著，銅針上
下飛梭，亮光閃閃。外婆沒有變，外公卻更加幹瘦了，頭發變成了
灰白色，一雙綠眼睛總是疑神疑鬼地東張西望。
我回來幾天後，外婆就極為嘲諷地講起她和外公分家的事。
外公把所有的破盆爛罐“極為慷慨”地送給了外婆，還說：
“這全都是你的，以後休想再向我要任何東西！”外公拿著本該屬
於外婆的、還算值錢的舊東西 — 舊衣服、狐皮大衣等各式各樣的
衣物 — 賣了700盧布。他把這筆錢都借給一個做水果生意的猶太
人，等著吃利息去了。
後來他喪失了最後一絲廉恥心，吝嗇得到了極致：他幾乎尋遍
了每一個老朋友，逐一訴苦、乞求，說孩子弄得他身無分文，行行
好吧，給他點兒錢！他利用人家的尊敬和信任，弄到了一大筆錢，
像逗小孩兒似的拿著錢在外婆鼻子尖前晃來晃去：“傻瓜，看看這
是什麼？我就是我，受人尊敬所以肯給我錢，換作是你，人家一個
子兒都不會給的！”他把這些錢都借給一個毛皮匠和他作坊的老板
的妹妹，他可以再吃一份利息。
家裏的花銷是嚴格分開的，買菜做飯他們兩個輪著來。該外公
下廚的時候，吃得特別差。然而，外婆總是買最好的肉。
茶葉和糖也分開了，可是煮茶卻用一個茶壺。每到吃茶的時
候，外公就會擔心地說：“慢著，讓我看看你放了多少茶葉？”他
仔細地數著茶葉，然後十分“精明”地說道：“你的茶葉比我的
碎，我要少放點兒才合算！”他還仔細觀察倒在兩個碗裏的茶的茶
色和濃度，分量當然更加嚴格打量。
“最後一杯給你吧！”外婆每次把茶倒淨以前都會這樣說。外
公也總是回答：“好吧！”
最誇張的是，聖像前長明燈的燈油也是各買各的。真想不到，
這是共同生活了50年的一對夫婦！
看著外公的舉動，我感到既可笑又厭惡，有時似乎還有點兒可
憐，可外婆隻是覺得滑稽。
“人真是越老越糊塗，完全成了孩子！80歲的人就會倒退到80
年前，讓他折騰吧，看看誰倒黴！”
“咱倆的麵包我來賺！”我對外婆說。
那時，我已經開始掙錢了。
每逢節假日，我就四處溜達去撿牛骨頭、破布片、爛紙和釘
子。把1普特 ① 破布爛紙賣給舊貨商能得到20個戈比，破銅爛鐵也是
這個價錢，1普特骨頭值10戈比或者8個戈比。平日裏，我一放學就
去撿，等到星期天去賣，一下子能得30到50個戈比，運氣好的時候
更多呢。每次外婆接過我的錢，都會連忙塞到裙子口袋裏，還誇獎
我說：“好孩子，真能幹！”
“這回，咱們倆完全可以養活好自己了！”我自豪地說。
①即俄擔，1普特約合16.38千克。
不過有一次，她拿著我遞過去的50個戈比哭了起來，一滴混濁
的淚水掛在她那大鼻尖上。
不久，我發現一件比賣破爛兒更能賺錢的營生，就是到奧卡河
岸的木材棧或彼斯基島去弄些劈柴和木板來販賣。每逢集市，人們
在島上搭好許多棚屋，集市過後就拆下木板碼成堆，一直放到河水
泛濫。一塊完好的木板，有時能賣到10個戈比，我一天就可以弄兩
三塊！
隻有壞天氣的時候才能去弄木板，因為大風雪或大雨會逼得看
守的人躲起來。漸漸地，我在這個營生上找到了一群夥伴。其中一
個是女叫花子莫爾多瓦的兒子珊卡·維亞希爾，他總是笑哈哈的，
人很和善；還有科斯特羅馬，卷卷的頭發，他13歲時被送進了少管
所，最後吊死了；還有哈比，一個韃靼人，隻有12歲力氣卻大得驚
人；還有看墳人的兒子扁鼻子雅茲，他才９歲，有羊癲瘋，內向寡
言；我們之中，年齡最大的是寡婦裁縫的兒子格裏沙·丘爾卡，他
講起道理頭頭是道，拳頭也很厲害。
在我們那裏，偷竊成風，
那是饑寒交迫的人們唯一能都
生存下去的手段。貨船是大人
們的獵物，他們就在伏爾加河
和奧卡河上守株待兔。每當休
息的時候，他們就誇誇其談起
來，誇耀自己的收獲和能耐，
孩子們一邊聽一邊學，吸取經
驗和教訓：小孩兒可以隨便翻
醉漢們的錢包，誰也不幹涉；
大人們還偷木匠的工具、貨車
的備用軸、車夫的鞭子??以
上這些事我們是不會幹的。
“媽媽不讓我偷東西，我才不理她！”說話的是丘爾卡。
哈比怯怯地說：“我不敢！”
科斯特羅馬特別厭惡“小偷”這個字眼兒，隻要看到小孩兒偷
醉漢，他就會把他們趕走。他自認為是個大人，就連走路也刻意學
搬運工一歪一歪地，說話時聲音壓得低低的，一絲不苟地做個“大
人”。然而，維亞希爾真切地認為，偷竊是一種罪惡。
不過，從彼斯基島上拿木板可算不上什麼罪惡，我們都很樂意
去而且心安理得。
趁著風雪或夜色，維亞希爾和雅茲從正麵大搖大擺地靠近彼斯
基島；其餘四個人從側麵分頭摸過去，趁看守人驅趕維亞希爾和雅
茲的空當，拖上木板撒腿就跑！
看守人很少發現我們，即便發現了他也追不上。賣掉那些東西
的錢平分成６份，每個人可以得５個戈比甚至是７個戈比。有了這
些錢，吃一天飽飯不在話下。但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用途。維亞
希爾每天必須給他母親買半瓶伏特加，否則就會挨一頓揍；科斯特
羅馬攢著錢買鴿子；丘爾卡的錢要給母親看病；哈比攢錢是為了回
家，他本來是跟舅舅來這裏的，但舅舅剛到這兒就死了，哈比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