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此情無關風與月(2 / 3)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華凡瓔有所顧忌的看了劉大夫一眼,隻見對方也若有所思的看著殷筱柔。

“劉大夫,請你回避一下。”凡瓔忌憚劉大夫是殷傳封的人,卻不曉得殷筱柔對他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她還牢牢的記得當年他身為太醫院之首時的風光。

室裏安靜了,殷筱柔與華凡瓔低聲交談著。

“我是瞞著傳封來的,府中如今出了大事,他的職權被皇上架空了,但他卻毫不在意的模樣,整天與阿翼窩在書房裏,不曉得在計劃什麼。”

“那麼你這樣跑來,太引人疑竇了!”華凡瓔緊張的看了看緊閉的門窗,“這裏絕對有不少相爺的人。”

“傻丫頭,這裏何止有他的人,隻怕朝中大臣和高高在上的皇上,都在這裏安插了眼線。我來這裏是光明正大的,賣花的生意難道村子人不做麼。”殷筱柔輕聲提點到,“再說,這可不單純是個賣花為生的村子,以你敏感的身份,傳封絕對是慎之又慎的。且不說孫大娘的來頭,那個照顧你的劉大夫從前可是宮中的太醫之首,後因為得罪了權貴被傳封所救,才會輾轉到傳封身邊做事。凡瓔,千萬記住無論你身在何處,都要提防身邊看似平凡的人。”

“果真是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這時華凡瓔才了悟自己有多天真,“殷姐姐,那你就更不應該來這裏了!快回去吧!”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留半個月是沒問題的。”殷筱柔不自在的咬了咬下唇,還是下定決心告訴她,“還有一件事你得知道,平安被蕭途解決了……這雖然是傳封的意思,但蕭途似乎不能原諒自己,他消失了,傳封派出去的人至今還沒找到他。”

“解決?你、你是說平安她——”華凡瓔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抖著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個動作,隻見殷筱柔哀傷的點頭了。

“該是如此了……我竟絲毫不覺得意外。”壓下心頭的難受和痛苦,華凡瓔其實早有預感,不受控製的平安是難逃一劫的。

“你別難過,眼下沒有任何事比你的身子還重要。”殷筱柔萬分憐惜的看著她,心念她若真能嫁進殷家那該多好,不過由屈翼的轉達看來,傳封是真的鐵石心腸的,“若是生了女兒,過繼給姐姐和屈大哥可好?”

“殷姐姐!”

“我知道傳封心裏打的主意,不僅委屈了你,也委屈了孩子。但不論男女,姐姐向你保證,我一定保全孩子的平安。”

來了數日,殷筱柔也逐漸喜歡上這個村子,當然,前提得摒除掉那些隱在暗處若有似無的眼光;但願不是自己多心,可總覺得最近出人村子的陌生人也太多了。回頭看坐在床沿,賴著要凡瓔教刺繡的丫頭鈴鐺,感覺得到她的來訪,讓凡瓔的心情好多了。

“都繡了半個時辰了,怎麼還是繞著著花蕊打轉啊?”鈴鐺不勝煩惱的吱喳道,覺得專注的兩隻眼睛都快成鬥雞眼了。

“好了,快休息一下。”殷筱柔笑著接過鈴鐺的繡樣,“你師父也該累了。”

“今日來買花看花的人真多,前頭的市集看不夠,還到村裏看花圃,一大早就吵哄哄的,真讓人煩心。”

“那你怎麼不在家裏幫忙?”華凡瓔問道。

“那幾個來花圃的人眼神賊溜溜的不曉得在觀察什麼,我才不要留在那裏招呼呢!所以爹才讓我過來陪你。”

“你說他們的眼神賊溜溜的?”華凡瓔和殷筱柔不約而同的彼此對看了一下,心裏頓生不安,“他們有幾個?”

“反正我家裏就有四個,不知道其他花圃有沒有。”鈴鐺毫不在意的說,但另外兩人已心驚膽戰。

黃昏下,村子沉浸在暖暖的飯菜香味中,人潮逐漸散去,多數住在市集上的客棧裏。華凡瓔支開殷筱柔,特意到外麵溜達一圈;一切如常,似乎並沒有自己以為的危機四伏,莫非是自己多心了?自嘲一笑,果不然如劉大夫所言,自己真是憂思過慮了。

又走到山崖邊,暮色紫藍的氛圍甚是安寧,可怪異的是,她看到了點點螢火?那裏根本沒有住人,仔細再看,光點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並呈拋物狀由高墜落,正朝自己的方向射來,不!是朝村子射來——竟是帶火的箭矢!

華凡瓔幾度輕躍,疏於練習的輕功差點讓她栽了跟鬥,還沒到村口已見幾處屋頂冒起火星,顧不得腹部不適,她盡可能的大喊:“起火啦!快來人啊!起火啦!”

頓時村子裏的人都慌亂了起來,密如細雨的火矢瞬間包圍了村子,救火是於事無補的了,細軟家當更是來不及收拾,村民們拖家帶口的逃出屋子,哭喊聲、尖叫聲轟然而起。然就在找到殷筱柔時,華凡瓔就見數十名黑衣人在火光中出現,手執刀劍仿佛在尋找什麼,在炙熱的火海中驀地響起一句:“懷有身孕的女人!”下一刻,她親眼目睹鄰家大腹便便的少婦氣絕劍下!

自己才是目標!華凡瓔驚駭的察覺自己竟是目標,殷筱柔也有所領悟,攙扶著她兩人在火花殘垣中逃生。村子裏上百人,孕婦就她所見也有十數人!其中有多少人受自己連累?難堪和悲慟一湧而上,模糊了她的視線,一時間已不隻是被濃煙灼傷的痛澀。

“凡瓔!堅持住凡瓔!”殷筱柔撐不住踉蹌跪在地上的她,幸好三名隨行侍衛已趕到身邊,其中一人用濕了的床被裹住華凡瓔抱了起來,另外兩人則護著殷筱柔隨後,在濃煙彌漫中尋找方向。

然就在模糊的火光中,凡瓔似乎看見了平安的身影!隻見她手執短刃,毫不遲疑的插入被挾持的劉大夫腰腹間,另一手用力一擰,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

“平安!”的確是她沒錯,因為她也發現自己了,帶那樣得意的眼神和令人驚悚的笑意正朝自己衝來;而幾個尾隨其後的黑衣人也同時追了過來,三名侍衛難擋一時,血腥飛濺,眼見平安的短刃殺至眼前,一道軟鞭淩空揮來,毫不留情的在平安的手腕處留下一道血痕,短刃也因此被撇到一旁,解了一時危難。殷筱柔則立刻護著華凡瓔往後退,同時回首一看那伸出援手的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鈴鐺!隻見她一身黑色勁裝,柔軟的長鞭在她手中靈活如蛇,一張天真無邪的笑顏此刻冷凝如霜,麵對平安淩厲的攻勢絲毫不怯,每一招一式都快準有力。接著,老蹲在自家門前打盹的老人家,時常給王嬸送蔬菜的少年,還有被人說是啞巴的婦人,此刻都展露出矯健的身手,以她和殷筱柔為中心保護著,與越來越多的黑衣人勢均力敵。

平安越殺越狠,華凡瓔就近在眼前但自己還殺不了她!心裏的焦急和不甘激得她的招式逐漸淩亂也更瘋狂!對於她的毫無章法的招式鈴鐺也顯出吃力感,自知以自己的能力要殺了對方也不容易,一個恍步,鈴鐺受了她一掌,受到撞擊的身子沒能立刻起來;而平安正好趁機轉身,一腳踹開她身旁的殷筱柔,緊握手中的短刃再次刺向凡瓔!就在一發千鈞之際,短刃沒入了一個男人的胸膛,平安睜大雙眼與眼前人四目相對,憤恨和悲痛還沒來得及爆發,男人溫熱的雙手已握住她的頭顱,“哢”的一聲,利落的扭斷了她的脖子。

“蕭、蕭途!”華凡瓔駭得驚聲尖叫,與殷筱柔扶住倒在地上的他。

消失多時的蕭途此時一身狼狽,肮髒襤褸的衣服,瘦骨嶙峋的身軀,凹陷的雙頰都表現出他破敗憔悴的氣息,難以想象他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蕭途!你醒著千萬別睡!到了市集就有大夫了!”殷筱柔邊說著邊撕下自己的衣袖為他止血,但短刃插在很接近心髒的位置,血流如注,很不樂觀!

“蕭途,你看著我,跟我說話!”凡瓔抱著他的頭,淚水不受控製的滴在他的臉上。

“……對不起,我早該聽相爺的話……殺了她的,一時心軟……又讓你受苦了……”蕭途顫巍巍的伸手,想不到,自己竟能在赴死之際如願的觸碰到美麗她,“如果不是我……平安不會視你為敵,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看著倒在地上的平安,那死不瞑目的臉容,凡瓔自知終身難忘。

“……你要小心,平安……與那幽人有勾結……你,你要小心……”斷斷續續的,蕭途困難的哽咽著,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可自己想要警告她的話卻還沒說完,不行啊!“你的身份……被、被……”

“蕭途!”隻見他慘淡的臉龐凝止了虛弱的呼吸,雙眼微合,魂魄已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災難性的一天過去了,腦袋昏沉的華凡瓔甚至想不起來是怎麼逃離火海,現在還舒服的窩在市集客棧暖暖的被窩裏。隻知道殷傳封手下那三個影子探子把窮追不舍的黑衣人解決後,又與鈴鐺短兵相接,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鈴鐺來自於另一個主子,隻是自己當時精神恍惚,並未把鈴鐺附在自己耳邊說的話聽入耳,當自己回過神來,鈴鐺已經消失了。她微微一笑,至少知道鈴鐺是懷著善意來到自己身邊的。

“幸好來了一場小雨,村民都回去收拾了,劉大夫的屍骨已經讓人送回鄉裏了,至於蕭途和平安,我讓人在這裏找個地安葬了,生時是個漂泊的孤兒,死了也該有個安定。”忙了一日夜,殷筱柔讓身邊僅有的人力加入災後救援,看到滿目瘡痍,不勝唏噓。

“殷姐姐,幸好有你在我身邊。”凡瓔感激的擁抱了她,心裏還因為蕭途和平安的死不能釋懷,“有在黑衣人身上搜出什麼嗎?”

“有一個小鐵片,但他們身上幾乎都有,就不知道上麵刻了什麼。就五官和身材看來,他們應該都是那幽人。”殷筱柔把九個小鐵片遞給她,“一共十三具屍體,其餘的都逃了,我們的人也沒追蹤到什麼線索。”

“這是那幽字,看來金浩的鷹爪已經逼近天子腳下了。”那鐵片上烙的是那幽字“嬴軍”,金浩果然囂張,連軍隊的名諱都如此輕狂。

“讓我意外的是那個鈴鐺,看起來還是個小丫頭,竟有這樣的好身手,不是傳封的人,你猜會不會也是那幽的奸細?”

“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但我也沒有頭緒,誰曉得她有沒有易容呢?至少,她當時對我們是沒有敵意的。”

曆經一劫,殷筱柔也身心疲憊了,一手梳理著她的青絲緩緩說道,“我已經把這裏的事去信告訴傳封了,那些黑衣人針對你,必定就是針對他;這樣的膽戰心驚的日子,真不知道哪日才能消停。為臣為將,功名利祿或忠君報國,圖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