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他那邊的事還沒完。”卿灝沉吟,突然省起明昭在一旁,忙轉向他笑著解釋道:“陰九幽是我父親最小的弟弟,和我們兄弟年齡相若,因此平時相處便如同平輩一般。”
“他和我爹同母不同父,所以姓不一樣。”卿溯補充。一是因為明昭幫過他們,又救了三兒,另外便是他與生俱來有一種讓人信任的特質,因此兩兄弟對他並沒絲毫隱瞞。
明昭微笑相應,並不多問。對於別人的私事,他無意多加關注。
“算了,應該沒什麼大事。”卿灝像是想到什麼,淡淡道。
“能有什麼大事,隻有他玩人的,哪裏會有人玩得了他。”卿溯卻一口道出了他沒說出的話。想到白三和謙兒的事,他就覺得窩火,但是又不得不感謝那個人,怎麼說都算是幫了自己一把。
一想到白三,卿溯就坐不住了,從船舷上跳下,“你們聊吧,我去睡會兒,吃飯別叫我。”他揮揮手說,沒等兩人回話,已一頭鑽進了船艙。
卿灝與明昭對視一眼,會心而笑。
回到白三的艙房,她仍在睡,聞聲隻是抬了抬眼皮,見是他,又困倦地合上。卿溯輕輕拴上門,然後脫了衣鑽進被中,與她相偎而眠。
睡醒已是下午,確切地說,兩人是被人拍門叫醒的。
卿灝坐在他的書房中,將一張微卷的紙推到仍在不停打著嗬欠的卿溯麵前,一隻眼神凶戾的海冬青停在窗上,不耐煩地來回踱著步。
“母親放出消息,說扣壓了白三姑娘。”他沉聲道。
卿溯臉色微變,拿起紙,展平,大略掃了一眼,清朗的眉瞬間擰成結。
原來黑山明秀不知從何得知卿溯和卿灝在一起,竟讓鷹傳信,命卿溯帶著白三立刻回竟陽,如果三天之內未至,便再也不用回去。
“哥,我覺得要不咱們找個機會幹掉黑尉阿布吧。”卿溯將紙撕成碎片,蹭到卿灝身邊,攀上他寬厚的肩。
卿灝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當初是誰還利用人家設計四叔和燕家丫頭的?現在終於也嚐到苦頭了吧。”
卿溯呻吟一聲,按住發痛的額頭,目光一轉,看到在旁等待回信的海冬青,臉上不由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邪惡笑容。海冬青察覺到危險,“撲”的一下飛離了窗,在外麵盤旋。
“哥,你不覺得咱們這樣太沒隱私可言了。”見無法如願,卿溯於是繼續磨嘰卿灝。
卿灝不理他,隻是自顧研究著書案上的地圖,嘴裏淡淡道:“黑尉再大能耐,也不能有事沒事都監控著咱們,如果不是你太滑溜難以抓到人,母親絕不會出動到他。”
說服兄長同仇敵愾的計劃失敗,卿溯歎了口氣,求道:“哥,要不你給娘回信,說是需要我幫著平定南夷。”
卿灝“嘿”的一聲笑了出來,從一旁的鎮紙下又取出一張紙來,向後遞給卿溯。
卿溯一看內容,整個人頓時蔫了。那也是黑山明秀的傳信,說已讓陰九幽來協助卿灝,話外之意就是,卿溯留在這裏完全是多餘。
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僅憑卿灝一己之力便足夠滅掉整個南夷,黑山明秀如此安排,不過是要斷卿溯後路而已。
三天。卿溯怎麼算,無論走陸路還是水陸都不夠用,看樣子老娘這次是打定主意要找他麻煩了。想到還要讓白三陪著自己日夜兼程,他就覺得不舍。
“三兒,咱們溜吧,到塞外玩去。”一想到母親用的疲勞戰術,卿溯就覺得頹,暗忖等兩人不眠不休地回到竟陽,哪裏還有精力應付老奸巨猾的母親,到時恐怕免不了吃些苦頭。他一人倒也罷了,如果母親一狠心,將他們倆隔離個十天半月,那個時候可是後悔都來不及。
白三梳著頭,聞言頓了下,然後說好。於她來說,隻要能和他在一起,到哪裏都沒關係。
很多年後,卿溯仍然記得這一幕,臉上帶著淡淡紅暈的女子,烏黑的長發側垂胸前,梳子仍留在發中,吐出好字時看著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及堅定。她的背後,白水蕩蕩,水鳥振翅仰衝向天。
最終,他仍然帶著她跨上了馳向竟陽的駿馬。他知道她願意隨他浪跡天涯,也知道她不在乎名分禮教,但是他不想也不應該在他們之間留下遺憾。
回竟陽的旅程是辛苦的,一路逢站換馬,沒有片刻休息,即使是這樣,在抵達竟陽時,也已是第三日深夜,城門緊閉。
“三兒。”卿溯看向麵色蒼白的白三,想到她大病初愈便連連奔波,不禁心疼得揪了起來。
跳下馬背,白三隻覺腳步虛浮,幾乎站立不穩。扶著馬背支撐住自己,她向著卿溯微微一笑,想讓他安心。
卿溯心中抽緊,甩掉馬韁,大步走到白三麵前蹲下。
“上來,我背你進城。”連他都感覺到有些吃不消,何況白三。
白三知道自己的身體,也不推拒,柔順地趴在了他結實的背上,手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她心中明白,這個城他是一定要進的,雖然她自己並不在意卿家人接不接受她,但是隻要是他想的,她便願意陪他去做。
卿溯手臂勾住白三的腿站起身,兩人胸背隔著薄衫緊密相貼,能夠清楚地感知到彼此的心跳和體溫,那一刻他突然產生兩人血脈相連誰也無法分開他們的強烈感覺。
“三兒,你別怕。”他邁開步子向高高的城牆下走去,不忘安慰白三。
白三將頭擱在他肩上,鼻中充塞的全是他帶著淡淡汗味的男子氣息,“我不怕。”她說,夜色中嘴角輕輕地往上揚。除了他,沒人能讓她怕。
卿溯無聲地笑了,抽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我知道。”他知道,他隻是自己有些不安而已。
白三收緊了手臂,貼緊他,“你也別怕,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誰也阻止不了她,哪怕是他的父母。
卿溯嗯了聲,然後叮囑她抱緊,自己驀然提氣縱身往城牆上躍去,在抵達中途時手中銀光一閃,一把匕首如入豆腐般插進了牆磚中,借此回力,然後腳在牆上一點再躍而上,同時拔出匕首,如此數下,終於躍到了城牆之上。
他不想節外生枝,撿的是防守死角,從上牆到下牆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沒有驚動守城的將士。等抵達卿宅,梆子聲正響起,竟已三更。
讓人吃驚的是,卿宅前燈火通明,大門敞開,似乎正在等待兩人的歸來。
卿溯摸了下頭,苦笑。一切都在老娘的算計當中,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比較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