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誤上賊船(3 / 3)

“對啊對啊,啊!不對!”徐十三猛點頭讚同,可突然又反應過來,望著許一蘿抱怨道,“許姑娘,你這話說得可就傷感情了啊。什麼叫‘這家夥一向沒常識啊’?我自認雖不至於通曉天文地理,可是一般的文理知識還是沒問題的。”

“哦?是嗎?”見月光下他那副哀怨的表情,許一蘿微微一笑,忍不住臭他,“硬生生將活人看成鬼怪的家夥,又有什麼知識可言?”

“啊!”徐十三頓時垮下臉來,苦惱道,“許姑娘你也太過記仇了吧。當初夜半墳地,任誰都會疑心生暗鬼,並非當真罵你女妖怪啦……”

這二人倒還嘮起叨來了。田墨忍無可忍地捏緊了拳頭,“你們還有完沒完……”

“噓——”未等他吼完,徐十三立刻將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小聲。

頓時,田墨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垂頭喪氣地耷拉下腦袋,決定再也不管這二人的死活,徑直地翻過了牆頭,跳入大院中。

許一蘿以為他當真動了怒,丟下他們先行一步,忙爬在牆頭上,伸手接應徐十三將他拉上牆來。

隨即二人跟著跳入大院:當然,徐十三的落地動作不算完美,直接來了個“佛陀坐蓮”——屁股落地是也。他也顧不上喊疼,揉著屁股貓著腰一瘸一拐地跟著許一蘿,往田墨隱去的方向追。

這座宅院著實大得很,有幾十進幾十間,坐落在人跡罕至的山腰上,遠離城鎮。當初,正在三人空著肚子商量著去哪一家豪宅打頭炮的時候,走著走著就瞥見了掩於山腰樹林中若隱若現的這座宅院。

徐十三立刻發表了“揀日不如撞日”、“這分明就是緣分,就拿這家下手”的論調。雖然許一蘿也曾提出“既然是劫富濟貧,自是不能隨意亂劫。你如何得知那豪宅之主乃是無良富人”的疑惑,但立刻被他用以下論據駁回:“若不是心裏有鬼,為何要住在這種遠離人煙的山林當中?就算不是十惡不赦的無良富人,也定是有所古怪的。”

仿佛是要證明他的話,當一行三人趕到宅子附近打探狀況的時候,果然見到宅院周圍盤桓著一些帶著刀棍等武器的人,卻又不像是家丁打扮。田墨一眼就瞧出那些家夥是有武功底子的,徐十三也就更加得意於他的推測:“若不是有不可告人之處,又怎麼會派那麼多懂武的人來把守?”

看上去的確是不太合理沒錯。三人又在肚子咕嚕咕嚕亂響的尷尬情況下商量了片刻,最終決定,就拿這豪宅開刀了。

於是,等到夜半,由田墨打頭,三人挑了處無人守備的後牆,翻牆而入。

宅院中偶爾閃過提著燈籠帶著長劍或棍子的人,顯然是在巡邏。不過好在此時已經過了二更天,正是熟睡的好時候,巡守之人也都各自打著哈欠沒人在意。加上田墨這多年的捕頭工作也不是白幹的,對巡守的盲區甚是明了。另外許一蘿這個盜墓賊也是做賊的專門科,三人一路於回廊紅柱之後遮遮掩掩,倒也沒被人發覺。

正當三人到處尋找著書房、主臥室等金銀財寶可能存在之處時,卻見東廂有一間屋子內,燈還亮著。徐十三心下生奇,貓著腰偷偷過去看個明白。

田墨做了手勢喚不回他,幹脆懶得管他,繼續尋找錢財貴重物品去了。而許一蘿,則被徐十三比了口形無聲地招呼了過去。

二人彎身藏在窗欞之下,徐十三悄悄地探了腦袋,學著戲文中所說的那般,用口水濕了手指在紙窗上戳了一個洞。

“爹,那麼多對手,各個武藝高強,咱們當真能搶來那本秘笈嗎?”一個麵色如玉長相清秀的青年,側站在桌邊。一個玄衣老者背對著窗口,坐在桌前,手臂微動,似乎是在喝茶。

“孩兒,你該聽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吧。”老者沉聲道,引來青年的頷首。

“孩兒明白了。爹您的意思是,趁著那女魔頭和武林各派高手動武至兩敗俱傷之時,再從中奪取秘笈?”

“女魔頭”三個字衝入徐十三的耳中,讓他震了一下。不敢動作幅度太大,他微微轉動了腦袋,望向許一蘿。隻見她麵色發白,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下。二人不敢再從那洞中偷窺,隻是藏身於窗欞之下,屏住呼吸聽著。

“我兒果然悟性極高。”那老者的聲音之中有些讚許。

“孩兒不敢當。隻是,孩兒仍有一事仍琢磨不透。縱使在那‘誅幽大會’上,那女魔頭當真不懼與眾人動了手,爹您又如何能料她定會將那秘笈帶在身邊?”

“這就是你閱曆不足了。首先,那九幽鬼姬獨來獨往、行蹤飄忽,既然無人托付秘笈,唯一的可能就是帶在身邊或是藏於洞府之中。但素來聽聞那鬼姬武功高強,為人定是自負,比起洞府,秘笈自然是帶在身邊更為安全。加之,那女魔頭得到秘笈不久,定還未練成上麵所記載的驚世神功,需要帶在身邊時時修煉琢磨。三者,傳聞那秘笈是藏於天下難尋的神兵當中,得此絕世神器,更是如虎添翼,她怎會將那神兵離身?”

神兵?秘笈?什麼跟什麼呀!許一蘿和徐十三越聽越糊塗,皺緊了眉頭,恨不能抓著那老頭問個明白。可自然是有賊心沒賊膽,隻是大氣也不敢出地蜷了身子,繼續偷聽。

“原來如此,孩兒明白了。隻是,若是有其他人跟我們同樣的想法,那這個‘漁翁得利’的局麵,卻仍是等不來的。”

“你的憂慮倒也沒錯。不過為父已經早做好準備,布下棋局。你可記得前陣子那鬼姬挖了個富婆的墓?”

“記得。孩兒一直奇怪,為什麼爹非要說那富婆是咱家的親戚?這點,這段日子,孩兒時常思忖,卻是參不透。望爹爹明示。”

“也不怪你,你尚年輕,缺乏江湖曆練。當初為父趁那盜墓一事,當中宣布哀莫大於心死,決定退隱江湖。這一來,這‘誅幽大會’表麵上我們自是不參加的,而別人也便不會想到和防備我這已經退隱的老人家。”

原來他是那日說書胡師傅口中的紫雲掌門宮紫仁!

徐十三這下可聽出來了。這老頭子想得倒是美得很!隻是,那什麼勞什子的神兵和秘笈,作為當事人的“鬼姬”和跟班甲乙,連個影子都沒見到過!他們能找得出來,才是出了鬼!

在唇邊勾勒出嘲諷的弧度,不過這嘲笑不多會兒立刻僵住:神兵和秘笈倒也罷了,那個“誅幽大會”是怎麼回事?身為主角的他們,能選擇不出席嗎?

如此思忖到的徐十三,隻是將手掌收緊,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仍然捏著江湖中叱吒風雲的“九幽鬼姬”的手,也沒有意識到“身為主角的他們”一言,已經是完全將自己的行動和鬼姬歸類在了一起。

之後宮紫仁和他兒子又扯了些什麼,徐十三已經沒有注意去聽了。因為他看見了遠處隱隱而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背著一個碩大的包袱——

好個田墨!這麼快就得手了!

看見田墨向他們招手,示意收工,徐許二人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貼著地麵爬出窗欞範圍,動作緩慢得像是烏龜,沒發出一點聲響。

田墨見了正覺得怪異:這兩個缺乏危機感的家夥,怎麼這時候這般小心得過分了?

二人爬到安全區域,給依然在疑惑的田墨做了一個“快撤”的手勢,一邊拔足狂奔,直奔來時的那麵後牆。來時怎麼也夠不上牆壁的徐十三,此時竟然激發出難得的潛能,跳了兩遍就在許一蘿的幫助下夠上了牆頭。

直到三人爬出牆外,躲進密林中,徐十三方才把剛才聽到的話告訴了田墨,驚得田墨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你是說,我們剛才偷的,是紫雲掌門的宅子?天!我們竟然沒給逮住?”

不愧是常識論者,第一反應是感歎自己的幸運,竟從武林高手的家中偷了一堆東西,還沒給發現!這種好運道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徐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讚許道:“這便說明,你有做賊的天賦啊!連老天都讓你那麼有賊運!”

這番話引得田墨死瞪他,“做賊的天賦誰要啊!”

許一蘿沒說話,隻是伸手指了指他背後碩大的包袱,以事實說明問題。

“就是!”徐十三跟著幫腔,“若不是天生賊性,怎地手法如此利落,收獲之豐實是我們未曾料到的啊!”

田墨在二人一搭一唱的指控下,急得直撓頭,“根本不是我有賊運,你不覺得我們這次潛入過於順利了些嗎?”

這句話讓先前一直著迷於取笑田墨的兩人安靜下來。許一蘿斂起了眉頭,半思索半問道:“話說,這宮家好歹是個武林世家,怎麼會容我們這麼簡簡單單就闖了進去?”

“對,”徐十三跟著插話,“還有,我們適才就藏在那窗外,以宮老頭那般修為,怎麼會完全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田墨點了點頭,“這次算是我們撞了大運。剛才我躲在柱子後,聽到兩個守衛說道,就在前兩天,‘盜君子’來了宮宅作案,卻給守衛們發覺,空手而歸……”

“盜君子?!”徐十三驚呼,“就是那個傳說中專拿武林世家和各大門派下手的神秘盜帥?!那可就奇了,聽說他可從沒失手,怎地在這宮家碰了個釘子?”

許一蘿點頭道:“難怪咱們如此順利。這宮家不日前剛剛重挫了盜君子的銳氣,想必定是得意得很,洋洋自喜之下,這兩天守衛自然也就鬆懈下來。所以,咱們三個三腳貓,倒是揀了便宜了。”

“哈哈,”徐十三拊掌大笑起來,“這麼說來,還是咱們的田墨田捕頭賊運亨通嘛!第一次作案,竟有‘盜君子’在前做了引路石,這正是天意啊!”

眼見那二人又要拿他調笑,田墨自認自己一張口哪裏抵得過那二人說相聲似的一搭一唱?終是要敗下陣來,於是隻有露骨地轉移話題:“閑話休提。那現在要如何是好?”

“就這麼逃跑也太便宜那老狐狸了,”一想到那老奸巨猾的宮紫仁盤算著怎麼重傷鬼姬奪寶,徐十三就一肚子火,“就算他以為鬼姬是惡人,也不該用如此下作的法子傷人奪物!咱不給他點顏色瞧瞧,總是壓不下這心頭一口惡氣!”

難得的,一向以正義官差自居的田墨也沒有出言反駁。這宮紫仁雖為一代宗師,可依剛才這番言論,確實是夠偽君子的。無論以“誅殺魔頭為民除害”之類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做掩飾,殺人奪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這好辦。”

一直不動聲色的許一蘿開了口,隻見她在地上揀了塊碎石,徑直走到宮宅牆邊,大大地寫出一行字來:“殺蟲刷碗,好事一樁。九幽鬼姬,留。”

“唔……”徐十三愣了一愣,隨即噴笑開來,邊鼓掌邊道,“對!就這麼招!既然縣民們都扭曲誤解成屠城,在此留下相同的言論,或許會被傳成連環殺人案件呢!別說打不過他們,就算真有那本事,咱們也做不來那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嚇嚇他們總是行的吧!”

“走,”許一蘿將石頭隨便一丟,也不嗦,打了個響指,“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