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謝時去(1 / 3)

難預料

當徐十三和薛霄分別、並一路狂奔出石河鎮的時候,許一蘿和田墨卻正趁著夜色,從鎮子中一所極簡陋的客店中走出。

出門後,二人各奔東西:田墨快步走向剛剛正道們休憩的客棧——也就是剛剛徐十三逃走的那家;而許一蘿,則向鎮東北廢棄的土地廟走去。

這十天來,二人在趕路途中,一直在探聽著關於徐十三的各種消息。正道一行,這一路上守衛相當森嚴,以田墨那點功夫想要進去救人是完全沒可能的。見此形勢,許一蘿也隻有咬了牙,決定先到河州鎮做些準備布置。

直到二人到達後的第三天,正道大部隊才到了鎮子中。

許一蘿立刻決定,當晚動手。

當田墨潛入之時,客棧院中吵吵嚷嚷,守衛亂成一團——他自然不知道剛才客棧中發生的那些事端,隻道自己果然有些運氣,異常順利地接近了一間天字號客房。

其實,對於房中住的是誰,無論許一蘿還是田墨都無法預料。但是,他們的目標很簡單:隻要拉一個正道隊伍中的領導人即可。而那些大牌的高手,肯定是要顧及著身份,住天字號間的。

於是,田墨想也沒想地溜到窗前,將預先準備好的、纏著信的飛鏢射入房中——上書“欲取神兵,便來土地廟一見”,這詞寫得含糊,若是換作一般人,定是會以為這是惡作劇而不加理睬的。然而那秘笈是武林中傳得沸沸揚揚之物,作為一個習武之人,就算是隻有一個小道消息或是傳言,也定然不會放過。

唯恐屋中人追出,田墨完事之後立即逃跑,迅速躍出客棧圍牆,趕往土地廟與許一蘿會合去了。

此時的許一蘿早在土地廟裏等候多時——今日的她卻與平時不同:隻見她如那些關於“九幽鬼姬”的傳聞中所描述的那般,換上了一身黑色勁裝,又用黑布遮住了眼睛以下的臉孔。她悠然地坐在一張雕花的梨花木太師椅上——這些自然都是前兩日所做的準備,既符合九幽鬼姬富有、目中無人的傳說,又可讓那高手瞧不出自己下盤輕浮,掩飾自己不會武功的弱點。

她右手扶在太師椅扶手上,左手把玩著那把黃金剃眉刀——事實上,她身上也就隻有這點值錢東西,還是先前從墓裏挖出來的。如今拿出來,無非是要讓別人深信,她的確是那傳說中“富可敵國”的“九幽鬼姬”罷了。而田墨則垂手站在許一蘿身後,充當下屬的角色。

沒過多久,果然有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進土地廟來。隻見這人中年模樣,一副大塊頭,他的一張餅子臉上,五官並不十分難看,隻是組合在一起,給人一種凶橫的感覺。他身著一身皮衣勁裝,領口還鑲著不知什麼動物的毛。這身打扮在這九月初的天氣裏,顯得甚是不合時宜。

許一蘿並不知道,這人正是給了徐十三好一頓排頭的“葛老大”——“東北鎮霸三正鞭”的傳人,葛東成。

葛東成見到這般架勢,頓時吃了一驚,他萬沒想到那留言竟是鬼姬本人炮製的。頓時,他的手心冒出汗來。他當然不知道,他非但不用怕這個鬼姬,她反而還怕他怕得很。

一時間,在場的三人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額頭上微微泌出了汗。想到自己麵對的,定是武林中排得上台麵的好手,用一隻手也能將自己掐死,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然而,許一蘿還是定下心神,敵不動我不動。她不露任何破綻,等對方先開口。

別看葛東成塊頭大,一副粗人模樣,可他腦子卻也轉得極快。看這情形,他立刻明白:這九幽鬼姬尚不知徐十三已經逃走的消息。她既然大半夜的將他誘來,自是準備作筆交易,讓他放人的。

他當下咳一聲,明知故問道:“深更半夜的,有什麼事要說?”他不敢在鬼姬麵前有所失言,生怕惹怒了這女妖引來殺身之禍,所以省去了“女魔頭”的稱呼。

許一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故作輕描淡寫的模樣,“不過想與你做筆交易。你有人,我有神兵,一對一,這交易很公平。”

“我憑什麼要跟你做交易?”這個時候再裝傻便也沒有必要了,葛東成壯著膽子道,“隻需再過五日,‘誅幽大會’上眾多好手怎會敵不過你一個?這神兵秘笈,我現在急什麼?”

“說得倒輕巧,好似已是你囊中之物似的。”許一蘿淡淡笑道,“你也說了,那許多好手,憑什麼就輪到你了?”

“……”葛東成沒了言語。這一層他早就想過。事實上,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琢磨著這個問題,卻一直沒想到妥善的解決辦法來。

見他有了猶豫,許一蘿乘勝追擊,故作不在意的模樣,“你若不願意,也不打緊,我再找別人就是了。”

“我……”一聽這話,葛東成立刻急得開了口。

“你自己想想吧,”許一蘿淡道,把玩著手中的黃金剃眉刀,“隻要你將人帶來,我那神兵秘笈就給了你。”

“……”葛東成想了又想:再怎麼說,去將那個小子找回來,都比在眾多高手中搶秘笈容易得多了。隻是,千萬不能讓這女魔頭知道那小子已經溜走,否則沒了好事不說,一旦用不著了自己,便還得搭上一條小命。

這般那般地想了又想,葛東成還是點了頭,“給我三天時間,這段日子風聲緊沒法下手。”

許一蘿不知他是以此為借口拖延時間好去尋人,隻是心中暗喜:成了!然而表麵上,她還是不動聲色,隻是揮了揮手,好似再也不願多看他一眼的樣子,“那便去吧,三天後,這裏。”

葛東成聞言再不嗦,立刻飛躍出去。他心下自是焦急,隻盼望那小子逃得不遠,好讓他快些尋到好換秘笈。

直到他走了好遠,再也望不見了,許一蘿方才呼出一口氣來。背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濕透。

“沒想到如此順利。”一直沒說話充當下屬角色的田墨,喜道。

“幸好他打從一開始對我是鬼姬深信不疑。若他有半點疑惑,動手試我底子,那便立馬穿了幫了。”許一蘿摘掉麵巾,伸手抹去額上的冷汗,現在想想,甚是後怕。

然而,許一蘿和田墨的計劃終究還是落了空——

那葛東成回到客棧,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眾人切不可將徐十三逃走的事情泄露出去。可他找了三天卻始終找不到人,終是沒有那個膽子去赴那三日之約。

而許一蘿全將希望寄托於葛東成身上,三日之後見他不來赴約這才慌了神。田墨本打算再從正道中挖出一個人來,以同樣的方法應對。可因守備太嚴,他始終無法進入客棧去投那飛鏢。

轉眼一晃五天過去,許一蘿和田墨依然不知道徐十三已經逃走,隻道他還被正道中人扣在手裏。

想到鬼姬若不出現,徐十三必死無疑。無他法可對,許一蘿硬著頭皮上了石家坡,來到“誅幽大會”——

石家坡是一塊範圍頗大的草地坡原。此時,一眼望去,草地上竟全是黑壓壓的腦袋。各門各派的正道人士,穿著自家門派的服飾,一群一群地、分著片兒坐著。

每個陣營的最前方,都坐著一位老者,想必便是掌門了,後麵畢恭畢敬地跟著一排弟子,個個盤腿坐著,麵朝坡頂臨時搭建起的台子。台子上則坐著四五個人,顯是地位非凡的武林前輩了。

這一路從坡底走上來,許一蘿順便數了一數,竟有三十多個不同的服飾顏色。

這些服飾打扮,她大多是不認識的,隻認得那紫雲們人端坐在中間偏左手的位置,卻沒有掌門坐在陣前。想到那道貌岸然的宮紫仁,她冷笑一聲:不知那老家夥,是不是躲在一邊等著時機下手呢。

還有一個門派卻也好認得很:一堆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家夥,自然是聞名天下的丐幫,坐在正中間的位置。

“怕是有好幾百人吧。”

許一蘿伸手點數,隻聽跟在身後的田墨接口道:“應有近八百人。每個門派,少說也帶了十幾二十個弟子。”

二人說話也不避諱,絲毫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許一蘿倒變得天不怕地不怕了。既然來了這“誅幽大會”,橫豎是個死字。武功什麼的,眾目睽睽諸多高手下,是想蒙也蒙不住的。因此,她也絲毫沒有做那些對著葛東成時的裝扮,隻是穿著最平常的打扮,在眾人帶著奇異神色的注目禮下,大大方方地從坡底向台上走去。

坡上坐著的眾多武林好手們,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相貌平凡、腳步虛浮的女子昂首闊步地走上台。當下,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若說她不是身懷絕技的鬼姬,又有哪個女人有膽子這麼光明正大地走在眾多高手眼皮子底下?若說她是鬼姬,怎麼……和傳聞中的大不相同啊?

“啊!我明白了!”立刻有弟子甲拍了巴掌,“那相貌定是易容術來著!那女魔頭定是不想我們看到她本來的模樣,所以故意頂了張普通的臉皮!”

“啊!原來如此!”

這個自以為是的論斷立即引來大家的認同。還有不少男弟子乙丙丁之流,暗暗猜度在那張人皮麵具之下,那女魔頭究竟是怎樣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

隨後,立刻又有人對腳步虛浮不像會武的問題做出了合理的解釋:“定是這女魔頭修煉了什麼詭異的武功,所以身骨行走和常人無異,好降低我們的警惕!”

“原來如此,”弟子戊長歎一聲,“這般計策,這女魔頭好生惡毒啊!”

這些一廂情願的評價聽在許一蘿耳中,她暗自好笑。而她身後的田墨,則是咧了唇角不禁搖頭:今兒個,他可是當真領略到這些武林人士的想象能力了。這些人做武夫真是可惜了,如此會編,真該去寫戲本子的!

將各種議論丟在身後,許一蘿徑直走到坡頂台上,一眼掃過端坐在台前的五人:唯一認得的熟臉孔,就是那個大夏天穿皮衣的餅臉漢子了。另外四個:一個是須發花白的老人家,慈眉善目的;一個正值壯年,蓄了一把落腮胡子,很是威嚴的模樣;一個五十多歲年紀,發冠高束,看上去相當嚴肅;最後一個則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襲白衫書生打扮,唇紅齒白麵容清麗,隻是那微彎的眼和那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看得人怪寒磣的。

許一蘿不知道,這五人依次正是:東北鎮霸三正鞭葛東成、崆峒掌門司徒空、千裏莊莊主石無歸、神刀門門主龍應胡,以及仙俠門門主史非花。

想也沒想地,許一蘿衝那白發老者作了一揖,算是打了招呼——且不說別的,就看在對方是個老人的分上,也該有些禮貌。

但這一揖,在對方理解來,卻全然不是禮貌之意了。

司徒空暗自思忖:既然這女魔頭先拿自己開刀,他自然也就不能隻是摸著胡須看熱鬧了。當下,老人家站起了身,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率先問出眾人都迷惑不解的問題來:“閣下可是九幽鬼姬許一蘿?”

“正是,”許一蘿想也不想地道,“要神兵秘笈,那都是子虛烏有,隻有這爛命一條。諸位放人吧!”

“好個關心下屬的鬼姬,”史非花拍掌笑道,細長的眼睛瞥向她,“就不知是關心下屬,抑或是心上人了……”

“與你何幹?”許一蘿也不反駁,隻是淡道。

就在葛東成罵罵咧咧,嘴裏不幹不淨說些“姘頭”之詞的時候,隻聽坡下人群中,竟傳來熟悉的喊聲:“許——姑——娘——”

眾人皆驚,幾百雙眼睛“刷刷”地望向聲源,隻見丐幫陣營中,突然站起一個人來。那人衣服破破爛爛、邋裏邋遢,一邊揮著手臂一邊大喊,隨即徑直跑上台去——不是徐十三,還能是誰?

“你?你怎麼會搞成這樣?你成了丐幫中人?”問話的不是許一蘿,而是跟在後麵的田墨。

徐十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五日前我被薛……”說到這裏,他突然捂住了嘴,驚覺過來:在這裏報出薛沈二人的名字,豈不是要連累他們?於是他含含糊糊地支吾了兩聲溜了過去,繼續道:“五天前我逃了出來,然後就一直在找許姑娘和你二人。可人海茫茫要上哪兒找去?我又身無分文,沒吃沒喝直餓了兩天。後來突然想到,不妨將自己扮得一副叫化模樣,混到丐幫裏麵。我沒想到你會來,隻是想看看,這該死的‘誅幽大會’究竟是怎般模樣。”

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許一蘿說的。卻見許一蘿瞪了眼道:“你將我看成什麼人了?你若有難,我怎麼會袖手旁觀?”

“……”徐十三一時無言,隻是望著許一蘿,呆呆地看著,不知不覺竟紅了眼。也不知怎的,鼻頭一酸,他“哇”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撲上去將她抱在懷裏,邊哭邊道:“我……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你會來……一直都是我纏著你跟著你,我怕你隻把我當作跟班,像田墨一樣……(“喂,什麼叫‘像田墨一樣’?!”田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真的會擔心我……會為我來……”

許一蘿的臉漲得通紅,不過反正被死死抱在他的懷中,誰也瞧不見。耳邊隻有他的嗚咽聲,她不禁揚起了唇角,“傻瓜……”

一時間,原本劍拔弩張的大會現場,突然轉變成八百來號人一齊看戲的模樣。超過一千六百隻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台上兩人深情擁抱。在口瞪目呆靜默片刻之後,台下突然響起一片叫嚷聲:“搞什麼?女的沒哭男的倒哭起來了!是不是男人啊?”

“喜歡什麼人不好,喜歡這種小白臉?!什麼眼光啊!”此言大有“這家夥還不及我呢”的意味在其中。

“咳!”田墨適時地咳嗽一聲,打斷那二人世界,“二位是不是該看看場合再抱?”

徐十三立刻瞪起眼來,“田墨你什麼意思?嫉妒是不是?這幾天我不在,你可沒幹什麼壞事吧?許姑娘是我先認識的,就算是你也不許搶!”

田墨的眼角再度抽搐,額頭上的青筋“啪”的一聲爆裂,他忍無可忍地衝上去,抓著徐十三的領子猛搖,“你給我清醒點!你以為我是你啊!被迷得瘋瘋癲癲成天跟著她屁股後麵轉開口是她閉口是她整個一副小媳婦模樣!”

徐十三被他晃得眼冒金星,好容易回過神來,第一句話:“你什麼意思?你敢看不起我家阿蘿?”

“阿蘿?!”

“阿蘿?!”

許一蘿和田墨同時驚叫出聲。前者臉上青白交錯,立刻狠狠地衝徐十三腿彎踹了一腳,直踹得他抱著腿嗷嗷直叫。而後者則是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恨不得隨便從誰身上扒件衣服下來,披上以禦寒。

眼見這三人目中無人的表現,司徒空咳了一聲,再一聲,可依然沒能吸引那三人的注意力。老人家無法可想,隻得多咳幾聲,沒想到這下倒真的嗆了喉嚨,連咳成一片,差點沒背過氣去:“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這下倒引三人的注意了。徐十三頓時奔過去,邊幫老人家拍背邊道:“老爺爺,我看你年紀也一大把了,還不留在家裏曬曬太陽帶帶孫子?江湖上是很危險的啊。”

要你說!老朽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司徒空暗罵,不過實是因為咳得氣喘,未能將一番教訓說出口。

好容易順過氣來,司徒空細細打量了許一蘿一遍,“這個……可否讓老朽一探脈相?”

“喂!就算你是老人家也……”徐十三剛想阻攔,就被許一蘿一腳踹得沒了聲兒,田墨在旁邊看著,幸災樂禍。

許一蘿心裏明白,這老人家是見她不會武功的模樣,心下大奇,所以想搭脈以試她有無內力,是否當真不會武功。她當下大大方方地將手腕伸給老人家,“無妨。我本就不懂武,老人家您一探便知。”這老人家看上去眉目和善,或許可將真相告之,以解這多年來的無知流言。

“司徒掌門!”石無歸“蹭”地站了起來,伸手攔在司徒空身前。隻見他緊鎖了眉頭,“切不可著了這妖女的道兒。”

“哈!笑話,你這七八百號的人兒在這裏,還怕我們區區三個人嗎?”徐十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葛東成立馬站起來鬼叫:“誰知道你這女魔頭打的什麼鬼主意?或許裝出不會武功的模樣,事實上是要引得司徒掌門輕信!”

“姓葛的!莫要將別人都想得和你一般下作!”徐十三怒道。

田墨皺了眉頭,“哦,原來閣下姓‘葛’。這位葛狗熊,五日之前的土地廟中,你可並沒敢將什麼‘女魔頭’之類的喊出口啊。”

當下,田墨朗聲將三日前葛東成答應交易的事情抖出來。直說得葛東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憤怒之下抽了鞭子就向田墨抽去——

田墨那點捕頭的功夫,在這些江湖高手麵前,便隻是些小孩子玩意了。眼看這鞭子躲不過、正要落在他頭頂,突然一道白影閃了過去——

“葛老大,當眾殺人滅口,可便不好笑了。”隻見那史非花眯了眼,似笑非笑地道。

原來史非花剛才輕輕一劍,已卸了葛東成舉鞭的膀子,疼得姓葛的捂了血淋淋的斷臂殺豬一般地叫。

“啊!你……你沒死?”徐十三這才注意到史非花的存在,失聲叫道。史非花也不言語,隻是衝他擺了擺手。

“……”田墨皺緊了眉頭,死盯著史非花瞧:這男人,怎麼有些麵熟,好像哪裏見過似的……

就在田墨盯著對方猛瞧的時候,那史非花顯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既然轉身衝田墨輕輕揚了揚唇角。那笑容不知怎的,看上去甚是別扭,直讓田墨打了個寒戰,他立刻移開了眼,再不去看那家夥。

這一番變故下來,龍應胡與石無歸拎了葛東成的領子,看來是在商量著要如何處罰這個勾結魔道的家夥。

而司徒空,則搭上許一蘿的右脈,驚道:“當真是全無內力的!”

眾人嘩然。坡上八百號人,皆是震驚:傳說中武功蓋世的九幽鬼姬,竟然是個沒有武功的!這怎麼可能?

許一蘿淡淡一笑,“我原本……”

“她原本滿身好本事,卻選擇了自廢武功。”史非花打斷了許一蘿的話頭,用內力朗聲道,聲音響徹整個石家坡。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無不驚異:世上哪裏會有這樣的人,明明滿身好功夫,卻選擇了自毀?

而在這些驚訝的人當中,又以作為當事人的許一蘿、徐十三和田墨三人為甚。三人皆目瞪口呆地望著史非花,茫然地“啊”出三聲來。

史非花斂去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轉而正色走到田墨麵前,恭恭敬敬地彎腰行了一禮,“田大俠,一切果然如您所料,非花佩服。”

田墨張大了嘴,“啊?!”

尾聲 八卦江湖

“啪!”驚堂木一拍,四周俱寂。十幾雙眼睛,個個聚精會神地望著堂上的說書人,就連小二將糖醋排骨端上了桌也未曾察覺。

徐十三一邊給許一蘿碗裏拚命添菜,一邊豎著耳朵聽那胡師傅說書:“……那一場‘誅幽大會’,可是驚天地泣鬼神啊!武林正道四千多名好手,將那九幽鬼姬團團圍住——”

“咳!”許一蘿一口飯噴了出來,驚得徐十三連連拍她的背,幫她順氣。連咳數聲才將嗆到喉嚨裏的飯粒咳了出來,她好容易順過了氣,低聲道:“才八百來號人,怎麼變四千了?”

“嘿!”徐十三暗笑,“四千也不夠氣派!要說八千才顯得咱們鬼姬無所畏懼膽色過人呢!”

胡師傅對許一蘿咳嗽打斷他說書,顯是十分惱火。瞪了這一桌一眼,他繼續搖扇道:“那四千多名好手,將九幽鬼姬團團圍住。眼看戰事一觸即發,一場惡鬥,難免要血流成河。突然,神兵天將,一個玄衣人從天而降——”

座下聽眾無不瞪大了眼,思忖這玄衣人何方來頭,卻見那胡師傅又搖了扇子,隻是微笑,卻偏不說話。

徐十三想也不想地,從懷中掏出兩塊碎銀拍在桌上,“後來呢?”

胡師傅愣了一愣,顯是在疑惑:這個刺頭兒,今日怎麼轉了性子,給銀子如此痛快了?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微一點頭作為回應,接著道:“那如神將一般的偉岸男子,正是咱們的南天大俠——田墨田大俠!原來,關於鬼姬為惡一事,他早就有所計量,竟安排出一套天衣無縫的計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