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九幽鬼姬為惡不久,田大俠就安排了自己的師弟——姓徐的俠士,以一名醫師的身份接近九幽鬼姬許一蘿。那徐俠士生得風流倜儻,可比宋玉潘安。那女魔頭雖然凶狠,也是一名女子,難免會被此翩翩佳公子所吸引……”
“嘿嘿……”聽到這裏,徐十三咬著筷子開始樂,被許一蘿狠狠瞪了一眼。
“……徐俠士不僅容貌俊美,更是飽讀詩書的正派君子,”胡師傅繼續道,“他見鬼姬有意於他,便犧牲了自己,言傳身教,並以自身為代價,要求鬼姬自廢武功,自此改邪歸正,一心向善……”
“好個舍身為民的俠士!”隔壁桌,有人拍桌喝彩道。直聽得徐十三嘴巴咧得老大,差點沒把哈喇子都笑了出來。
“不錯,”胡師傅點了點頭,“在這徐俠士的教導與利誘下,那九幽鬼姬許一蘿,終是‘魔女難過英雄關’,自廢了武功,被教化得改邪歸正了。而在那‘誅幽大會’上,鬼姬已是個毫無功力的普通人,所以田墨田大俠才攔住眾人,讓正道中人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聽客們紛紛議論,內容無非是“田大俠如何仁慈”等等。
“那傳說中的神兵秘笈呢?”座下有人忽道。
“這個……”胡師傅愣了一愣,隨即抖開扇子,扇了一扇,片刻之內想好了說辭,“那神兵秘笈,定是給田大俠收走了吧。這等貽害武林之物,毀了也罷!”
之後胡師傅又說了許多“誅幽大會”上的軼聞,聽得許一蘿直搖頭,不過那徐十三倒是自始至終興致高昂,聽得一字不落。
“……就這樣,”伏尺一落,“啪”的一聲響,胡師傅收了扇子,說了結語,“如此這般,田墨田大俠將此一場惡戰消弭於無形之中,兵不血刃地收服了九幽鬼姬。自此,世上又少了一個惡徒,多了一個良善之人。”
眾人直將手掌拍得“啪啪”作響,而徐十三則是其中拍得最使力氣的那個,直將手掌拍得紅了。待看到胡師傅走下了台,他方才轉過頭來,繼續給許一蘿夾菜,“你多吃點,多吃點哈。”他一邊說一邊夾,眼見著許一蘿碗裏的菜已經堆得高高,卻還不收手。
她瞥了他一眼,“很得意嘛。”
“嘿嘿,”他笑答,“我也當上俠士了嘛!這可是我從小巴望著的呢!”
見他笑得開心,她也不去拆他的台,隻是努力消化碗中各色美食。待到吃得八成飽了,她將碗推給他。徐十三也不在乎,將剩下的飯菜全數掃蕩幹淨。
見他猛扒飯的樣子,她不禁揚了唇角,“你倒是慢點,有誰跟你搶似的。”
“哦。”他抬頭不好意思地衝她一笑,隨即放慢了速度。
許一蘿單手支著下巴,邊看著他吃飯邊道:“也不知田墨怎麼樣了。”
“當他的大俠唄!肯定開心著呢!”他頭也不抬地答。
“也不知那史非花,為什麼要幫我們,還非抓了田墨,將他捧成了大俠……”她微微斂了眉頭,疑惑道。
他將頭從飯碗中抬起,望向她,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將眉間撫平,“想那麼多做甚?那些個江湖事,就讓他們江湖人煩神去好了。咱們隻管做咱們的平頭老百姓就好了唄!”
“也對。”
她望向他,淡淡一笑。笑在唇上,笑進了黑亮的眼眸裏。
從此,隻問油鹽醬醋,哪管八卦江湖?
卷二 八卦大俠
他要武功沒武功,要才智沒才智,要膽量似乎也不怎麼足;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縣城的捕頭,還給人民群眾趕下了台;
說來說去,他隻不過是一個良心還算是厚道的平凡路人甲,怎麼就給牽拖拉扯成了大俠呢?
姓史的,你小子整人也不能這麼整的吧!讓他當大俠,會玩出人命來啊(當然,丟的是他田墨的性命)!
事不宜遲,他還是趕快收拾包袱逃命要緊。隻是那姓史的家夥,怎麼就陰魂不散呢?難道是天要亡他?
楔子 史上最受罪的大俠
田墨最近很是頭痛。
不僅頭痛,手腳腰板無一不痛。
原因很簡單——他成了大俠。
說這句話,各位看官可能要奇了怪了:當大俠可是別人做夢都惦記著、一輩子兢兢業業的奮鬥目標哩!這田墨怎麼反而為此頭疼不已呢?他也忒不識抬舉了!
唉,看官大人您有所不知,這田墨雖被敬稱一聲“南天大俠”,可事實上卻是個沒什麼能耐的半吊子——說好聽點是“名不副實”,說直白點他就是個冒充的“李鬼”。
這田墨,不過是個縣城裏小小的捕頭(還給人民群眾趕下台了),他那武功若說抓點小毛賊還成,但真跟這江湖諸多好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跌爬滾打的玩意兒。若論起家世威望,那更是和武林前輩們半點關係都扯不上。
說到這裏,您可能會更奇怪了:就這麼個家夥,跟咱們普通人似的沒啥特殊的,他怎麼就成了武林中聲名赫赫的“南天大俠”、連江湖之外的百姓聽到這名號也要讚一聲“田大俠可是好人啊”呢?
嗨——這就不得不從幾年前說起了。
話說,那時候,江湖上出現了一名令人聞之色變的女魔頭——“九幽鬼姬”。那女魔頭可叫一個心狠手辣!總之是殺人不眨眼,什麼“惡貫滿盈”、“窮凶極惡”之類的詞兒套在她頭上,可是一點都不為過。隻是那女魔頭偏生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武林正道中人,個個打她不過。於是,一年之前,武林正道們決定在河州鎮石家坡上,召開一場“誅幽大會”,共商大計、並選出最為優秀的武林好男兒,去殺了這女魔頭為民除害!
正在眾正道們商量著如何才能除了那女魔頭、還世間太平的時候,田墨田大俠以及他一姓徐的師弟,將“九幽鬼姬”押解上了大會。
經正道高手——仙俠門門主史非花解釋:原來,田大俠見鬼姬作惡多端,害得生靈塗炭,於是下了決心要降服這女魔頭。他與自己的師弟商量,以真情感化了那女魔頭,令她自願廢除全身功力、懺悔往日所作所為,隻求能重新做人,與那徐姓師弟退隱江湖,再不問江湖世事。
就這樣,田大俠竟兵不血刃地令“九幽鬼姬”改邪歸正,實為武林之福。從此,武林中人讚其武藝高強、更讚其才德,譽他為“南天大俠”。
——這便是流傳於江湖的武林官方解釋。至於真相如何,各位看管,讓我們來問問當事人如何?
請隨我來到“墨跡山莊”中田大俠的居所,看看他對現在的生活是否滿意呢?
“唉——”
長歎一聲,田墨無奈地伸手撓了撓發癢的腦袋,撓下頭皮屑片片飄散,宛若雪花。
“想起來就是一個‘悔’字啊!什麼‘鬼姬’,什麼‘大俠’,關我哪門子的事?我明明就是一個無辜的路人甲,硬被人拉來擋差的啊!那該死的史非花,他隨口胡編亂造,故意惡整我來的!”
“整你?我哪有那個膽子?”有人應聲推門而入。隻見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襲白衫書生打扮,唇紅齒白麵容清麗,隻是那微彎的眼和那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看得人怪寒磣的。
田墨忙抖落一身雞皮疙瘩——每次見這姓史的淡淡笑開,他就渾身發毛——隨即,他狠狠瞪他,“姓史的,你又耍什麼花招?”
“耶,田兄,這麼說可真是傷感情啊,”史非花搖著扇子,一派悠閑的模樣,“難道你這‘南天大俠’做得不舒坦?江湖上人人敬你,這般風光滋味,難道你不喜歡?”
“舒坦?!”田墨瞪大了眼,“我舒坦到全身散了架、一個頭兩個大!”
“哦?此話怎講?”史非花淡淡揚了唇角。
田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從不知道,做大俠是如此麻煩的事情。這一年來,天天有人找我比武!說些什麼‘晚輩學藝不精,望田大俠不吝賜教’之類文縐縐的話,可我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裏打得過他們?可是避不出戰的結果,就是害那幫子家夥天天蹲門口叫戰,到最後十八代祖宗都給罵上了,你說我能忍下那口氣嗎?”
“所以,你便去打了?”史非花斂住笑意。
田墨點點頭,眉前成川“對,是去打了,不過是去挨打了!好在挨了幾拳頭硬是沒吭氣,那小子怕了說什麼‘大俠風度不跟小輩計較,晚輩慚愧得很’的怪話,便轉身跑了。他哪知道我肋骨都給打斷了三根,哪有那個本事還手?到最後我也學聰明了,大不了就是挨頓打,隻要不還手,那些家夥們也就沒了興致了。”
史非花“哈”地大笑出聲:“這確實為難得很,你這大俠果真當得不易。”
田墨瞪他一眼,“這還不都是你給害的?還不隻是挨打,當這大俠不但身子骨受罪,腦袋瓜子更是疼得要命!”
“哦?這又是何緣故?”史非花輕輕拍打著扇子,淺笑道。
“挨點打也就算了,更頭疼的是,每日十二個時辰至少有八個時辰要受各種各樣的騷擾!一會有大娘跑來說:‘田大俠你得給我做主,我家出了事端,煩您判案’,一會又有老頭子跑來說:‘田大俠您德高望重,能不能幫我們做個和事老,化解兩家長久以來的恩怨’,一會又有中年人跑來說:‘田大俠您武藝高強,小兒拙劣,想拜您為師’……”
說到這裏,田墨右手成拳,敲了敲腦門,似是又開始頭痛了的模樣,“……天啊!這許多事端,以前我們衙門口也沒這麼熱鬧過!我們縣令老爺也沒這麼多事兒讓他煩神的!這日子怎地就沒個消停?”
史非花不禁大笑出聲:“哈哈!田兄莫要抱怨,大丈夫要成大事,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啊……”
“打住打住!”田墨忙伸手喝止,“莫要跟我拽文,粗人聽不懂這個!姓史的,你若是看我不順眼,就請直說,犯不著如此折磨我吧。我早就覺得奇怪,看你忒的眼熟,就想不起來是哪裏見過了——莫非我以前曾得罪過你,所以你才將我扯進這堆爛攤子當中?”
“耶,好友這番說法,真是傷了感情,史某怎會有心設計好友你呢?”史非花淡笑道。
那笑容田墨看了,又讓他立刻打了個寒戰。
“好友?誰啊?”他立刻很不給麵子地道。在那次勞神子的“誅幽大會”之前,他明明根本不認得這姓史的。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他說了一通繞舌話,當著眾人的麵冠上了“大俠”之名,還硬生生地被扯進了武林不歸路。
後來,史非花還找了處別苑,改名為“墨跡山莊”,將他安置在此。這一年多來,他便住在這裏。山莊裏的一切更是擺足了大俠的派頭。
這些,都讓他心裏直發毛:他跟這史非花非親非故,這姓史的為何要這般款待於他,非將他這個“李鬼”打造成一個正牌的李逵?還有,他始終想不明白:若要建立一番威望,史非花完全可以將“九幽鬼姬”那事兒的功勞,說在自個兒頭上啊。他與他明明是素不相識,這史非花為何偏要將他扯進這江湖、並奉他做了這掛名的大俠呢?
“哈!”見田墨眉頭緊皺,史非花了然地笑道,“自然是因為你好騙了。”
“啥?!”
田墨張大嘴巴,愣愣地出聲,對上了那一雙滿是笑意的狹長鳳眼。
第一章 是禍躲不過
晌午的太陽,熱辣辣地燙。汗水順著眉角,滑落至下巴。田墨熱得難耐,剛想抬手抹去額角的汗珠,就見幾名小廝緊張兮兮地衝了上來,“田大俠,您有何吩咐?”
——哈?!沒,沒!他就是想擦個汗而已。
“田大俠,是不是這位季洛季公子的棍法有何不對?”
——棍法?!他怎麼有本事看出對不對?
還沒等田墨來得及回答,那正在台上舞棍的季家公子,一聽有人提到他的棍法有問題,立馬“刷”地止住了棍勢,做了個收勢,隨即,畢恭畢敬地向主席台上的田墨深深地作了一揖,“請田大俠您指點,我這套棍法有何不足之處?還望您不吝賜教!”
麵對使棍青年的滿臉認真神色,田墨真是無言以對。他這個門外漢哪有什麼指教可言?但這一年來血與淚的教訓告訴他:他若是什麼都不說,對方隻道他是不願指教,八成便開始胡思亂想些“是不是自己武功太差”或“是不是田大俠看不起自己”之類的,然後便是隔三差五地來“墨跡山莊”拜訪,非要問出個明白來。到時候,被煩得受不了怒到掀桌子最後使出挨打政策以求清淨的,還是他自己。
想到這裏,田墨深知自己若不言語,隻會招來日後無盡的麻煩事兒。他隻好改擦汗的手為鼓掌,“呃,我是想說,好!”
那姓季的青年聞言,立即麵露喜色,衝田墨抱了抱拳。隻見他眼眶微紅,甚有喜極而泣、感激涕零的趨勢。這副模樣,直看得田墨在這大熱天裏,硬生生地出了一身冷汗:至……至於嗎?
為避免再牽扯出什麼事端、或是被那些神經過度敏感緊張的人們再誤解出個什麼東西來,田墨隻能正襟危坐,也不敢再隨隨便便亂動,哪怕僅僅是揉揉眼睛之類的小動作。
日到中天。在這七月的毒日頭下,額角的汗涔涔地往外冒,背心後頭汗濕了一片,可田墨隻能忍著。一邊如此僵坐著,他一邊在心裏大為感歎:唉,這武林大會,還不是一般的麻煩啊!
沒錯!現下召開的,正是傳說中的武林大會。這次的大會,是為了選出一位有勇有謀更是武藝高強的青年高手,前去剿滅梁河地區猖狂已久的凶殘匪類。因事關重大,眾人才在這盛夏天氣裏,於石無歸石莊主的“千裏莊”內,舉辦這集結了各派正道好手的大會來。
放眼望去,隻見這莊園中的校場上,站滿了各派的弟子。掌門和諸位前輩,則坐在高起一層的主席台上。在校場與賓客座處之間,還有個臨時搭建起的擂台,這便是對自己充滿信心的青年好手們,大展其能的地方了。
若是誰對剿匪之任勢在必得,便可站在此擂台上。除了自報家門、展現一番自個兒的絕學之外,還要被諸位掌門前輩問話。
德才兼備並受到這些前輩讚賞者,就算不能完成任務名揚天下,也是多了許多資本,一日之間身價倍增,在武林中的名號也會由此提升。無怪乎剛才那名季姓青年,一看田墨有話要說,立刻緊張得一塌糊塗了。
一想到幾百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盼著從自己的口中聽到點什麼好話來,田墨就覺得頭疼:他不過是一個武功甚微的門外漢,又有何高見可言?自己明擺著不是大俠的材料,偏偏還得端出個前輩的架子來。這種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的嚴肅場合,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了。
別人那是修身養性,穩坐不動如山,眉頭半點也不皺。可田墨不過一個平常武夫,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滑,就如同千百小蟲在爬一般,讓他癢得難耐,恨不得抓上一抓。真想找個借口溜到一邊,好好將背撓個舒坦。
“乒——”
正當田墨滿心滿腦都是想個什麼借口去撓癢癢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是什麼金屬斷裂了一般。再然後,隻見眼前白光一閃,一個明晃晃的物事迎麵而來。田墨瞪大了眼,卻隻見什麼東西閃著陽光白花花的一片——
“啊!田大俠!小心!”
不知是誰尖叫出聲。再然後,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氣聲。眾人皆瞪大了眼望向樓台之上。
隻見半截劍尖插在田墨所坐的紅木椅背上,就在他的脖子旁,離喉嚨隻差不及半存。劍尖在正午的太陽下,還反射著耀眼的白亮光芒。
而田墨田大俠,依然正襟危坐,嚴肅地繃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直瞪著前方,似是對這般飛來橫禍全然不在意一般。
“不愧是田大俠!處變不驚,才是大俠風範!”
人群中爆出一陣喝彩,隨即,台下校場上響起了陣陣掌聲,無不對“田大俠”的風範叫好。
而樓台上,先前皆怔住的眾位前輩,也都開始吹捧起來:“嗬嗬,田老弟果然好武藝,”崆峒掌門司徒空摸著長長的白胡須,笑道,“田老弟竟能一眼辨別出那斷劍的落點,是以不躲不閃泰然處之。這等好眼力,老夫佩服,佩服。”
“……”田墨沒有回答,倒是一旁的石無歸接了話茬:“石某也好生佩服!換作是我,定會本能地出手拂去以策安全,絕沒有田兄弟的好氣度,如此鎮定自若。”
“……”田墨依然沒有回答,隻是臉色鐵青、麵無表情地注視前方。
擂台上的青衣少年嚇得麵如土色,腿肚子直打軟,急得結結巴巴地辯解道:“田……田大俠……我……在下並非……故意……”
原來,剛才正是這名青衣少年,在台上耍出一套“鬆風劍法”,武到興處,一個不小心揮劍砍到了擂台邊沿那放置各種武器的架子上——架上橫有金剛棍,劍尖掃過,竟然硬生生地應聲而斷,正朝著主席台上的田墨飛了過去。
“田……田大俠……請您莫……莫要怪罪……”
完了,完了!一想到自己差點陰差陽錯地打到了前輩,那青衣少年頓時覺得人生一片灰暗。別提什麼“名揚天下”、受到讚賞,隻要對方不要追究怪罪就是萬幸了!這麼一想,他頓時滿頭是汗,抱拳作揖,半晌不敢抬起頭來,隻等田墨出言訓斥。可他等了半晌,還是沒有等到對方開口。
一時間,校場上安靜了下來,幾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樓台高處,眾人都等著看這位德高望重被尊稱為“南天大俠”的前輩高人,要如何威嚴地訓斥這個毛毛躁躁的江湖小輩。
然而,田墨還是沒有開口。
“哈哈,田大俠豈是那般小氣之人?會與你這等小輩計較?”
空曠安靜的校場上,突然響起爽朗的笑聲。明顯是用內力催發,因而笑聲響徹整個莊園。光由這聲音,就可聽出說話人內力雄厚,顯是高手級別的人物了。
眾人無不凝神吸氣,齊刷刷地轉了腦袋望向莊園大門,想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來到。
果然,笑聲未落,一個白衣人大步跨過拱門,搖扇而入。
隻見他發冠高束,麵容清麗,唇紅齒白。右手執一把黑邊折扇,扇麵上卻是純白一片並未題字。他大步流星地走入校場,對眾多注目似是習以為常、神態自若。唇角微揚,他舉手投足之間很是瀟灑貴氣,好似不將他人放在眼裏。
雖然他看上去不過二十歲的年紀,並不比校場或擂台上的青年大上多少,可樓台之上的眾人,除了依舊坐著不動的田墨之外,其他人卻皆起身衝他抱了拳頭。
“史門主,別來無恙。”作為地主的石無歸首先說道。
“抱歉抱歉,史某本該早些到,無奈路上遇到點小事,耽擱了些。”白衣青年也抱了拳頭,笑著衝台上諸位掌門一一示意。
此人正是仙俠門門主史非花。年紀雖輕,卻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又是正道大派仙俠門的掌門人,自是屬於前輩高人級的了。
“哈!我就說嘛,正道大會,怎麼會少了史門主的身影?”台下人群中,不知是誰拊掌叫道。
史非花聞言,淡淡一笑,衝校場上的眾人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輕輕一縱就躍上了樓台,一個旋身,坐上石無歸預先為他留好的空座——正是田墨的左手邊。
那一躍身姿極輕盈,又惹得台下爆出一片叫好聲。史非花淡淡揚了唇角,衝台下點頭作為回應。
一眼瞥見那青衣少年,還在擂台上抱拳顫顫發抖,史非花微微偏了臉,望向田墨:隻見他依舊是雙唇緊抿,繃著一張臉,嚴厲地望向前方。
史非花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田墨的肩頭,順手將他脖子旁釘入椅背的劍尖拔了下來,笑道:“田兄,就算你無意責難,也該說一聲。你若再不出聲,這孩子怕是要抖上一天了。”
隻覺得“啪”地被人拍了下肩膀,田墨這才回過神來。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迷霧,好容易才透出光來——正對上一張白皙的麵容。
媽呀!這是白無常?!
田墨一驚,差點脫口尖叫出聲,被嚇得跳將起來,卻被那隻按住他肩頭的手壓住了身形,穩坐在寬大的紅木椅上,動彈不得,“田兄,數月不見,難道認不出小弟了嗎?”那“白無常”衝他笑道,唇角雖揚,但那狹長的眼,怎麼看都怎麼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