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文衝上前去,那個端著弩箭的首領立刻發現了他。他立刻把上好的弩箭對準了這個新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塞文也劍拔弩張。他沿“S”形路線前進,同時丟出左手中的一塊小石頭。他不是想用這石頭擊中對方——雖然對於“劍刃”塞文來說這不是難事——隻是想幹擾對方的瞄準,因為他現在隻是個普通的旅行者。強盜首領射出了他的弩箭。塞文甩開他的鬥篷,讓鬥篷抖開掩蓋在自己前方,並用劍柄挑著遮蔽自己的身形,身體則彎下。弩箭呼嘯著穿過鬥篷,塞文則繼續向前衝,撲向那三個和騎士打鬥的強盜的後方。
湯馬士自然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救星心頭的真正想法。有了這個身手高明的旅行者塞文的幫助,他暫時放下心,開始包紮自己腿上的傷口。他的腿並不是現在才受傷,而是先前那大群土匪伏擊的時候,被流箭所傷的。脫下腿鎧後,他發現自己的褲子整個被血浸透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但是,王子殿下的旅途有什麼危險?”塞文故意皺緊了眉頭。作為一個平凡的過路人,他必須保持最基本的警惕性,“您遭到了一批意外的土匪襲擊,失去了部下。但隻要向前走半天,您就可以抵達狄雷布鎮。您隻需要向那裏的總督表明你的身份和神聖職責,馬上就可以得到一支龐大的護送部隊。”
他所看到的正是一個故事書中常見的搶劫畫麵。五六個蒙麵強盜正在進攻一輛馬車。馬車的護衛,一個身披盔甲的騎士,一個人被三個人團團圍住,喊殺聲和武器碰撞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就戰鬥形勢而言,那個騎士一比三還占了上風,但他卻無法阻止另外兩個強盜接近馬車。一個強盜牽住拉車馬,正在試圖把馬從馬車上解下來,另一個強盜則抓著車廂把手,正試圖爬上馬車,車裏一個女人正拚命地用腳踹他,想把他踹下去。在稍遠的地方,另外一個強盜(他明顯是首領)觀看著這一切,同時正在給他的弩弓上箭,準備支援他的同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場悲劇馬上就要上演了。
“別……”鋼鐵冰冷的感覺從強盜首領喉嚨的位置傳來,讓他的聲音變得結結巴巴。他的手停止揮舞韁繩和皮鞭,於是馬車越跑越慢,“這……隻是演戲……一場戲……”
“叫我塞文就好。”
牧師的雙手抓住了胸口的聖徽,嘴裏喃喃念誦著聽不清楚的話——也許他在向自己的神祈禱吧。可是接受他禱文的到底是戰神(他宣稱自己是戰神的牧師)還是暗殺之神呢?塞文有些惡毒地想道。
追擊潰逃敵人的騎士們的結局——先前我們睿智的希萊隊長已經安排好了。而他的安排,毫無疑問就和前麵的情況一樣天衣無縫。那輛保護著關鍵人物的馬車,在騎士們開始占據明顯的優勢但還沒有最後勝利的時候,就由最強的騎士——也就是在湯馬士本人的保護下快速地突破包圍,跑到前麵,以防止絕望的殘匪傷害到馬車和馬車裏的人——混戰中,特別是戰鬥的最後時刻這種事情是難以避免的。而湯馬士已經判斷出敵人的實力,他的部下完全可以應付這幫烏合之眾。
在跑出一段距離後,湯馬士就放慢了速度,等待自己勝利的部下們追上來。就在這個時候,一批山賊意想不到地出現了——到底是意外的呢,還是早有預謀,又或者隻是先前那些土匪中漏網的一批——但這些對湯馬士都沒什麼差別了——突襲了馬車。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前麵所描述的一切了。
“快,不能讓他們跑了!”遠處的騎士狂喊著跑了過來——他的腳步顛簸,明顯腿上早已負傷。看到老大已經得手,另外兩個強盜彼此對視了一眼,立刻中止了這場已經毫無意義的戰鬥——他們分兩路向樹林中竄去。
塞文的目光暫時從這混亂的一幕離開,轉而觀察他的兩個同伴。牧師無意識地抓著胸口的聖徽,僵硬地站著,而希萊則露出興奮的神色,不自覺地張大嘴巴,像一頭狼一樣露著舌頭微微喘息著。刺客把目光移回戰場,勝利的天平已經發生了明顯的傾斜,從攻擊者的手裏悄悄溜走。進攻者依靠優勢的人數想把對手衝散,然而他們的對手卻絕不簡單。那些騎士們雖然遭遇突襲卻並不慌亂。他們迅速地組成作戰隊列,秩序井然的程度和他們敵人的混亂程度正好形成對比。每個騎士都穿著鎧甲,弓箭對他們的威脅不大,轉眼之間,在小山上三個人眼裏,這場戰鬥已沒有懸念可言了。強盜們狂喊著衝上去,但在騎士們有序的戰列前隻是白白送死。戰鬥依然在繼續——如果這些強盜是統一的,而且是有組織地進攻的話,會讓這場戰鬥更精彩一點。
“你說得對,”塞文微笑著回答,“一場戲,而我則是一個見義勇為者。”他的劍順勢一抽,劃開了半個喉嚨。左手則把這個尚有餘溫的屍體推下車,“我也不會放水。”他說道,不過那個人已經聽不見了。
馬車跑得飛快,但那一瞬間塞文跟上了這個速度。他的雙手抓住車板,單憑胳膊的力量把自己整個身體拉上車。強盜首領還在拚命打馬,完全沒有發現死神已經來到身後。
剛剛還處於勻勢的戰鬥一下子轉了過來。護衛騎士刺倒一個強盜後,立刻向另外一個進攻,他一劍猛劈,在躲閃不及的強盜胸口留下一道巨大的傷口。他沒有給那個強盜最後一擊,而是回頭麵對剩下的一個。最後一個強盜看到形勢不對——他同時麵對兩個方向的進攻,於是他選擇了後退。在不遠處,那個強盜首領已經再一次上好了弩箭,目標還是塞文。
塞文控製住馬車,然後把它掉了個頭向原路回去迎接那個腿上負傷的騎士。那個人在受傷的情況還可以一挑三穩占上風,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湯馬士又等了一段時間,長到讓旅行者塞文的臉上出現了一些疑惑的表情。連湯馬士自己都覺得等待的時間太長了。就算出現意外情況——按照最壞的可能,他的部下也應該敗退回來了。
那三個家夥注意到身後的襲擊者。塞文以毫厘之差閃過迎麵的一劍,那劍鋒就在他耳邊擦過。塞文克製住自己一劍刺穿對方脖子的衝動,轉而用腳猛踢對方的小腿。那個強盜失去平衡,搖晃了一下,接著一柄巨劍的劍尖從他的胸膛冒了出來。塞文聽到了空氣從體腔擠壓出來的聲響。
變故就在那一瞬間爆發。無數的弓箭突然從樹林裏射出,一些馬被射中,不受控製地嘶鳴跳躍起來。兩三個騎士措手不及之下被摔下戰馬。緊隨著這個出其不意的攻擊,大批的身影從旁邊的樹林中衝出,數量在護衛部隊的兩倍以上,一邊射箭一邊猛衝過來。
“請稍作停留,我的部下很快就會趕來。”湯馬士掛起劍,把那個被殺的女人的屍體抱下馬車,放在一邊的空地上,“等他們回來後,我很願意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我的感激。”
“這怎麼會呢?”塞文臉上露出十分自然的驚訝神色。
“我該走了。”塞文轉身離開——他已經不需要再看下去了。舞台已經搭建完成——現在輪到演員出場。
“請等一下!”湯馬士果然出言挽留。塞文停住了腳步,“大恩不言謝,但請讓我有機會表達這份感激之心。”湯馬士看著這個豪俠壯士,“我是北風軍團的副團長,湯馬士爵士。”他報出自己的名頭,然後不經意地看到這個陌生人的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