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你應該是個老兵,但這裏你可是個新人……要一個新人帶個打雜的負責駕駛重要的鍕用物資運輸車……真不知道上麵那些人是怎麼想的。喂,老頭,別在這裏排隊,跟著我們進去。拖延時間勳文大人一定會發火的。”
塞文這才明白那個隊長把他們這輛車當成運輸鍕事物資的運輸車了——確實很容易誤會,因為這輛車就是運貨車改裝的,而他們的馬又是如假包換的正牌鍕馬。
“是的,大人。”湯馬士不情不願地回答。他被迫跟在這隊巡邏兵後麵走向城門。城門的士兵沒有檢查同僚的隊伍,任由他們走進城裏。進入一個僻靜的拐角後,那個隊長再一次來到馬車前。
“老頭,不要拖延時間,快點把貨送到倉庫那邊去……你認識路嗎?要我派個人幫你帶路不?”
“不用了,大人,他們已經向我講述過我的目的地。”
“那就好。以後記得不要像那些死老百姓一樣排隊消磨時間。勳文大人喜歡手腳麻利的人。”隊長對這番協助看來很滿意,他帶著手下消失在街道拐彎處,剩下湯馬士一個人掉轉車頭。
“我們要去倉庫那邊嗎?”一直躲在車裏看到整個過程的羅莫冒出頭來,傻乎乎地湊了一句。
“是的,把你卸到倉庫裏。”塞文挖苦道。他心中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羅莫的策略一一個平常的策略,通過古怪的言行和發表愚蠢的見解讓自己看來毫無危險。事實證明這個策略雖然常見卻還是十分有效。起碼對湯馬士依然有效。
“我們還是找個旅店……明天找到派斯再做打算。對了,羅莫,你有沒有辦法把這匹馬的火印給隱藏起來。”
“舉手之勞而已。”羅莫殷勤地跳下車,開始施法。他的手一陣亂晃,原先那個清晰的火印轉眼之間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馬屁月殳後宮小說網上隻剩下一塊顏色略有不同的花斑。湯馬士看著羅莫的一舉一動。他一向不信任魔法,但此刻卻覺得魔法確實很有一些實用價值。“你是怎麼做到的?”湯馬士不禁問。
“小意思而已,魔法師總是有很多小把戲的!”羅莫得意地挺直了胸脯,滿臉笑容地對著湯馬士。不過大概他把雷電和火球扔到湯馬士頭上的時候,也會保持這樣的笑容吧——塞文在一邊有些惡毒地聯想道。
雖然外麵想進城的人排成一條有相當規模的長龍,但城裏酒館旅店的生意明顯並不怎麼樣。當湯馬士推開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的門走進來的時候,他的鞋子撞到了一個桶。而那個原先靠著櫃台打盹的老板則一下子跳了起來。
“有房間嗎?”湯馬士和顏悅色地問那個驚恐不安的中年男人。那個可憐人明顯被湯馬士的一身打扮嚇住了。他過了好一陣才能確定湯馬士並不是城裏士兵的一員。在這番對話中,幾個人對城裏的情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也就是說,對領主的荒淫無道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這個店的房間空得很,事實上,他們四個是僅有的一批客人。這家店在過去十天裏一個客人都不曾招待過。其中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這店的主顧——那些小商小販和小股的旅行者已經被高額的過路稅金和粗暴野蠻的敲詐勒索徹底趕走,就算偶爾剩下一個兩個也被其他更好更熱鬧的店拉走了。
不過這樣才更符合湯馬士的需要,也更符合塞文的需要,也許——僅僅是也許,也符合羅莫的需要。
他們在這間小旅館裏度過這一天剩下不多的時間。湯馬士表現得十分慷慨,讓老板以為他終於撞到好運,找到一個大主顧。因此,在主客交談的時候,他可以說是無所不言言無不盡。羅莫帶著好奇的表情聽著湯馬士和老板的對話,時不時地插上一句,而塞文則盡力表現出最大的冷淡,裝作自己對桌子上的菜肴和酒興趣更大的樣子。然而實際上他的耳朵一句話也不曾漏過。
他很快就判斷出來,湯馬士旁敲側擊、拐彎抹角的扯話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城門口為什麼要檢查行人的臂膀。其實這事情本來確實很容易引起好奇心。如果不是殺手關注自己的任務勝過關注其他一切的話,他也許已經開始打聽了。
“我說……不隻是你,連那些城門口的兵也把我當作城裏的士兵了……”
“沒錯,大人。現在城主在瘋狂招募新兵——不管什麼樣的都要,所以現在城裏穿著盔甲的新麵孔很多——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土匪!”
“確實太糟糕了。對了,說起來你覺得城主想幹什麼?我看士兵在門口檢查行人的胳膊……”
“說來也奇怪。天曉得城主被哪個魔鬼迷上了,他居然認為——毫無疑問,那是我聽說過的最荒誕不經的愚蠢念頭——一個胳膊上有灰色斑塊的年輕人將要來殺死他。所以他在拚命地搜查這個年輕人。”
那一瞬間,塞文看到無論湯馬士和羅莫的臉色都整個一變。不過僅僅是一瞬間他們都恢複了常態。而且看起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個人臉上的變化。
“胳膊上有灰色斑塊……這裏什麼時候多出一個預言大師來了?”羅莫用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要知道,上一個預言大師,也就是傳說中的賢雅大師,已經死了至少五十年了。至今我還沒聽說過有另外一個有預言天分的大師出現呢。”
“沒什麼大師……大概隻是一個荒誕的夢引來的荒誕的念頭。”店主仔細地擦拭一個杯子,同時回答,“城主身邊還是原先那幫人,沒多什麼新麵孔。”
塞文把注意力轉向依然在吃東西的羅賓。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聽到那番對話,而是在專心地吃自己的晚餐。塞文原先打算從他的臉上分析出一點東西,但事實上他發現自己高估了這個孩子。畢竟這個孩子隻是一個毫無心機、純真到幼稚的少年,他又能知道多少事情呢?
“對了,湯馬士大人,依據在下愚見,或許我們應該趁這段停留的機會整修一下我們的馬車?據在下估計,如果日後我們還用那匹駿馬拉車的話,我們的車恐怕有翻覆之患。此時整修正是時候,城裏工匠齊全,總比鄉下那些手藝拙劣之輩管用。雖然目前車輛完好,但不可不防,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就是這個道理。”
“正確選擇,找個機會出去取得聯絡。”塞文心中暗自說道。他突然覺得羅莫身上居然有頗多技巧值得欣賞,起碼在尋找借口方麵是如此。
“確實有必要。”湯馬士仔細考慮了一下,“那麼好吧,明天中午我們再去找派斯,早上就讓塞文把車拉去修理。”
說真的,塞文還蠻喜歡羅莫此刻臉上的表情。
門外傳來一聲當地口音的高叫。正在整理餐具的老板應了一聲,接著轉向他的這些客人:“各位大人,有點事情,我必須離開一下。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老板的身影消失在店門口,剩下三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圍坐在桌子邊。大廳裏很空曠,如前麵所說的,他們是僅有的一批客人。
“他在尋找胳膊上有灰色斑塊的人……為什麼?”在沉默了一會兒後,湯馬士自言自語地說道。
“我胳膊上就有一個……”羅賓突然說道。他掀起自己的衣服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塊清晰的灰色斑點。非常明顯,那是天生的胎記而不是後天人工所做的。
“啊……這個,我想起來了,我聽說過這是王族血統的證明……所有王族都有這個標誌。”羅莫一拍腦袋,把恍然大悟的表情偽裝得十分到位,“隻要有這個標記,就說明他身上有王族血統。”他突然轉向塞文,“對了,前幾天我意外地看到塞文大人的胳膊上也有一個類似的斑點。”他用一種意義不明的語調說道,同時一隻手接近自己腰帶上的藥材包。一個法師打算施展魔法的時候,經常會需要藥材。
塞文的臉上看起來毫無變化,右手卻悄悄接近自己的劍。他知道討論這種問題也許意味著什麼。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羅莫的雙手一攤,“柯迪雅立國數百年,所謂的王室血脈不知道有多少流落到民間。王子和宮女發生私情屢見不鮮,那些庶子就把血脈帶到了這個國家——也許是這個世界的每個地方。實不相瞞,在下的手上也有這麼一個東西哪。這個標記什麼也說明不了——除了說明祖先血統高貴,以及自己也能算皇親國戚(雖然那些皇族是不會承認的)以作為炫耀的資本外,什麼用都沒有。”
塞文的手慢慢地回到原先的位置。他發現湯馬士臉上剛才慎重、警惕的神情少了很多,轉而是一種思考的神情。
“所以湯馬士大人不必憂慮,這也許真的隻是一個無聊的荒誕念頭而已。”羅莫說道,這句話清楚地暴露了他剛才恍然大悟的神情完全是裝出來的。不過湯馬士卻沒有發現這一點,他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明天再說吧,今天大家先休息。”四個人依次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羅賓跟著湯馬士一起。
“該死的,他保護得還真是好!”塞文不禁暗自咒罵。今天晚上恐怕是沒有機會了。
“戰鬥的意義……”在塞文入睡之前,他又想起湯馬士那句毫無根據、可笑非常的話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總是忘不了那句話。在他生活的早年,戰鬥的意義就是生存,即使是現在也沒有改變。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這個夜晚過得很快。天亮的時候,塞文就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他在馬廄裏洗刷了馬匹,接著就套上了車。他已經很清楚湯馬士交代的這個任務對他有多麼的重要——作為一個刺客,他早就掌握了把任何一件事情變得對自己有利的辦法。對,羅賓總是習慣性地躺在車的後角落——一個完美的目標。隻需要在車架上小小地動一點手腳就足夠了。
在塞文趕著車走出門之前,一個聲音響起來了。魔法師羅莫,慌慌張張地從屋子裏跑出來。“塞文大人,等等我!”他高喊著,一直跑到車邊,然後費力地爬上車子,“我和您一起去。”
“你應該留在這裏。”塞文皺了下眉頭,但卻沒有拒絕。其實帶上魔法師也沒有關係——毫無疑問,中途羅莫必然要找個理由離開他的。
“湯馬士大人讓我陪著你。”魔法師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木杖,“他說您可能需要我的藝術。”
“是有可能。”塞文回答道,“不過首先,我們得在城裏轉上半圈,打聽一下木匠的住所。”
街道上已經開始熱鬧起來。就算城主勳文伯爵在抓什麼有灰色斑紋的人,百姓的日子還得那麼過。該做生意的還要做生意,該幹活的還要幹活。起碼在城裏的日子好過些,畢竟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勳文伯爵在城裏胡來的程度可比外麵好多了。所以,城裏還算繁榮,馬車穿過市集的時候,幾乎被繁忙的人們堵得動彈不得。
“這城裏情況還不錯啊。”羅莫坐在塞文身邊說道,“大店小店都有。”
“是啊。”塞文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時開始猜測羅莫到底要以什麼借口離開。
“有好多好玩的東西。”
“沒錯……”塞文回答,但他的耳朵忠實地提醒他,說剛才這句話的人不是羅莫。“誰!”刺客扭頭看去,看到車裏少年的笑容。
“你怎麼來了?”塞文冷冷地問,同時明白他已經沒有必要再在車上做什麼手腳了。
“整天旅行太悶了,湯馬士叔叔總是不許我離開太遠。難得到一個城市裏來,我想好好地轉一轉。”
“先說清楚,小少爺,我可不是保姆。”塞文像豹子看著走到伏擊圈裏的鹿那樣地看著麵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是的,純潔地死去是他的福氣——起碼他可以不沾染這個世界上的黑暗的東西,而且還可以令他人獲得財富。他並不期待用劍刺進這個小小身軀的時候的感覺,但是對此也不會反感。
“我知道,我隻是想看看城裏的情況而已……”
“喂!是誰允許你們趕著車子經過這裏的?”一隻胳膊扣住了駿馬的轡頭,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塞文側眼看去,看到了兩個年輕人。
刺客的臉微笑起來,他幾乎已經看到了一個前景。一場衝突,一個意外,然後他甚至可以大方地和湯馬士告別——當然是和傷心欲絕的湯馬士。
“你得為阻礙他人的交通而受到處罰!”說話的人把這個微笑看成怯懦的表現,這大大提高了他的勇氣。他把一隻手伸到塞文和看起來惶恐不安的羅莫麵前:“拿來!”
塞文的手按住了他的手,並順勢將他的整個胳膊都扭了過來,手臂按在了車廂上。一把匕首插到了手指的縫中,深入木板。匕首的刃稍微割開了一點皮肉,讓車廂木板上留下一小攤紅色。那個年輕人向後退去,臉色發白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傷。
“你給我等著!”他丟下這句經典的話,和他的同伴一起衝進了人群。塞文拔下匕首,若無其事地收好,然後繼續前進。
“等一下,塞文大人。”羅莫急切地湊了過來。“小敵退大敵必至。這兩個流氓一定不甘心,他們會帶著同伴再來的,而且一定會帶著武器過來。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盡早離開才是上策……”
“我的本領就這麼令你失望?”塞文反問。羅莫雖然還想再說什麼,卻說不出口。隻是帶著惶恐不安的表情看著人群,以及在人流中慢得如同烏龜一樣的駿馬。他的偽裝真的很出色。
“哇,好漂亮的香粉盒……這個鏡子真精致……”羅賓開始站在塞文的身後,觀察集市上的商品。塞文平靜地驅車,在羅莫依然左顧右盼毫無感覺的時候,塞文已經在人群中看到了剛才那兩個麵孔。他清楚地看到其中一個手上拿著釘頭錘,而且他們身邊還多了好幾個壯漢。他們正在分開人群,接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