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文跳下了車。
“喜歡這個嗎?”他的手指向一邊的鏡子。這個精巧的小玩意兒明顯來自遙遠的地方,因為它的外形非常的新奇。少年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塞文平靜地下車,付錢,把鏡子交給這個孩子。然後,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奇+shu$網收集整理在他還沒有坐穩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衝了過來。集市上的人,不管是行人還是商人都紛紛讓開。很明顯,這裏的人都知道這群人是誰,以及他們打算幹什麼。
“就是他們!”塞文聽到一聲狼嚎一樣的聲音。接著五六個人就衝了過來,每一個人手上都拿著武器——除了一個外。那是一個大個子,而且明顯是這群人的首領——他的胳膊粗壯得如同大腿。這個突然襲擊讓魔法師大吃一驚,他跳下了車,但卻不幸給過長的韁繩絆了一下——他摔在地上,韁繩纏住了他的腳。毫無知覺的馬匹拖著他走了幾步,讓他一時爬不起來。塞文拉著羅賓從另外一麵跳下車。表麵上他是在保護,但實際上如此一來少年就和他聯係在一起,無法躲在車裏以避過這場風波。這一切都是一場戲,塞文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會表演。沒錯,他將在羅莫麵前表演得天衣無縫。
“有種的過來,看老子教訓你們!”他虛張聲勢地喊,同時拔出劍威脅地舞動了一下。看到他拿出了武器,那些流氓也毫不客氣地舞動手裏的家夥步步逼近。塞文在他們中看來看去,然後選中了一個手裏拿著一根狼牙棒的家夥。這根狼牙棒上麵包裹著一層厚鐵,沉重堅實,而且滿是嚇人的長釘。而持有者的臂力卻明顯不足以把這武器控製自如。如果他全力一擊的話,在擊中什麼東西前是不可能收得住的。
塞文一隻手拉著羅賓退到一個角落。他擋在少年的前麵用身體保護少年,但也擋住了羅賓趁亂跑進人群的方向。
一個流氓冒冒失失地撲上來:“你們完蛋了!”他高喊著舞動手裏的釘頭錘,用力砸向塞文。大部分流氓都走向塞文,隻有那個看起來是首領的家夥逼向羅莫。“不要用暴力……”羅莫這麼叫著,同時手忙腳亂地想解開繩子站起來,而那個流氓已經走到他的麵前。
塞文用左手輕巧地捏住對方的手腕,利用對方的力量壓下胳膊,把看似凶狠的一擊變得毫無威脅。他順勢扭動手裏的獵物,把對方整個手反扭了過來,對方丟下了手裏的武器,然後他用力一推,那個流氓向前踉蹌了三步,於是塞文再上前補一腳,流氓撲在街道上,摔了一記狗撲屎,半天沒能爬起來。人群中傳來一陣喝彩聲。
剩下的三個人逼近了。這一次流氓們個個明顯都是鼓足了勁。“小心,別亂動。”塞文低聲和身後真正的目標說道。
那個走近的流氓向羅莫伸出一隻手。
“謝謝……”魔法師很高興地抓住這隻手,借這隻胳膊的力氣他才能站得起來,然後甩脫那些糾纏不清的韁繩。
“不用謝。”隨著這句話,右勾拳重重地落在毫無防備的魔法師下巴。
羅莫步履蹣跚地後退,昏眩感幾乎吞沒了他。他拚命地和昏眩作戰,試圖找到一點平衡,然而又一記拳頭落到他的胸口,幾乎把他打得窒息。
羅莫繼續向後,一隻手靠上了已經停下來的馬車。他掙紮著想用手組成魔法的符號,於是另一記勾拳打在他下巴上。一瞬間他感到眼前金光亂閃。等他恢複一點神智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大個子就站在眼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他。
“不要再打了……”他大聲地口申口今,“不然……”
“不然怎麼樣?”那個流氓很有興趣地問。他並沒有看到一根棍子在他背後被高高舉起,然後以萬鈞之勢落下。
“就這樣……”羅莫有氣無力地向趴在地上的流氓說道——當然,那個流氓已經聽不見了。湯馬士走上前來,再一次向羅莫伸出一隻手。
“謝謝……”
“不用謝。”湯馬士用力把羅莫給拉了起來。
在另外一邊,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的狀態。三個流氓你進我退地聯手攻擊塞文。一把釘頭錘、一根狼牙棒,還有一把缺口的斧頭輪流和他的長劍交錯。塞文的動作太迅速,這些東西都沒能一下把他打中。這些人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動作和一個農夫一樣蠢笨。塞文無法想像他們是靠什麼在這裏當一個流氓——即使一對三,他依然有閑暇注意羅莫那裏發生了什麼。他看到了湯馬士用一根大木棍擊倒了那個壯實得像個食人魔的流氓首領。
塞文的機會來了。那個手拿狼牙棒的流氓手下落空,所以此刻惱羞成怒,不顧一切地衝上來,棒子猛烈地砸向他的腰腿——也就是羅賓頭胸的高度。另外兩個也同時發動了進攻。
“湯馬士?!”塞文裝作看到了老騎士所以很吃驚,因此身體自然頓了一頓,一時失去了及時反應的機會。接著他躲過砍向他腦袋的斧頭——以一種看起來狼狽萬分的方式。他的身體向右轉,讓自己的腿主動迎向那把釘頭錘。他看得很清楚,那個流氓動作輕巧,手臂幅度很小,即使他的腿被打中也絕對造成不了嚴重的傷害——最多一點淤傷。然後塞文身後的少年就會正麵和狼牙棒接觸。完美的表演。
然後塞文看到自己身後的羅賓已經消失了。
少年的身體在塞文的左側,閉著眼睛,弓著身子擋在他的腿前麵。羅賓看起來非常害怕,既怕疼又怕死,但是他還是擋在塞文前麵,用身體來麵對那把狼牙棒——那根看上去恐怖又可怕的巨大棒子。羅賓緊緊地閉著眼睛,牙關緊閉,臉色發白,因為年幼和保養的雙重緣故而異常嬌嫩的臉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
塞文有些驚訝。但是那小子抱住了他的腿,讓他不能靠步伐躲閃。也許是出於本能,他的劍不假思索地迎向那根狼牙棒。劍身和鐵棒剛一接觸。那個流氓就已經失去了對狼牙棒的控製,被輕巧得多的劍帶著砸向另外一邊的攤子上。釘頭錘則砸到了塞文的右腿。
湯馬士撲了上來。他雖然沒穿鎧甲,並赤手空拳,但他的拳頭也不是好對付的,那個想把巨大的狼牙棒重新舉起來的流氓僅僅挨上一拳就飛了出去。這一拳真夠重,那個流氓躺在地上掙紮著咒罵著,卻始終爬不起來:“該死的老頭,拳頭硬得簡直像個騾蹄!”
剩下的三個流氓,一個舉著斧頭,一個拿著釘頭錘,還有一個空手(即被塞文奪下武器的那個)倉皇地左右張望,一時不知道應該就此逃走好還是繼續打下去好。湯馬士咯崩咯崩地捏著指頭關節,慢慢地向他們三個靠近。
他們馬上就為自己沒有及時逃跑而感到後悔了。
“湯馬士大人,您來得真是太及時了。”在看著湯馬士結束了一切後,羅莫立刻湊過去,又開始他的阿諛奉承。湯馬士沒有理會他,而是走向塞文。
“沒事吧。”湯馬士看向塞文的腿。
“沒事。”塞文抬了一下腿,傷勢比他預想的還輕。他甚至可以說根本沒受什麼傷,過一個晚上就可好。他隻是浪費了一個極好的機會。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這是正確選擇。那個流氓的棒子沉重非常,不但可以把那個小子給砸扁,那些長刺還有充足的餘力穿透他的身體——他做出的是正確的舉動,和獵物一起同歸於盡可不是殺手的作風——那叫死士。
還會有機會的,塞文輕聲告訴自己。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湯馬士的目光轉向羅賓,那嚴厲的神色和語氣嚇得少年畏縮不已,“你幫不了任何忙,除了幫倒忙!我和你說過一百次……”湯馬士四顧了一下,發現很多人都在看著自己,於是他換了個話題,“我們走吧,一起把車趕到木匠那裏。”
修理加固馬車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一個手藝過得去的木匠隻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做完這份工作。在快接近中午的時候,塞文他們已經回到了棲身的旅店。
“你為什麼那麼做?”找了個空,塞文問羅賓。少年縮著腿坐在車上,因為先前的嗬斥(在修理車的時候,湯馬士好好地訓斥了他一頓)而顯得沒有多少精神。“你不怕那根棒子打倒你嗎?還是覺得你很勇敢,可以忽視任何危險?”
“我很怕……”沉默了幾秒鍾,少年抬頭看向塞文,“那一下我幾乎嚇得要哭出來了。”
“那你為什麼這麼做?證明自己的勇氣?不,那隻是愚蠢,沒有任何榮譽可言的。”塞文試圖向少年證明那種舉動的錯誤。
“可是我……我隻是不希望你受傷……”少年看著塞文,眼裏有一種不屬於純真少年的東西,“隻是……我不希望你受傷而已。我真的不希望再失去什麼人了。”
“失去?”
“在我身邊……經常有人消失掉。別人告訴我那個人隻是離開,隻是去了別的地方……可是我知道那隻是哄我。他們都徹底消失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就和湯馬士叔叔的部下一樣。他們……也都是消失了……”他用一種憂傷的聲音回答。他的聲音和語氣裏帶有的哀傷是如此的深邃,哪怕是刺客充滿殺機的心都有所觸動。羅賓並不是他想像中那樣天真到對一切都一無所知,他隻是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好讓身邊的人們可以不為他擔憂。
針對這個孩子而行動的刺客,塞文並不是第一個。也許把名單全部列出來可以讓任何人為之發出驚歎。
“我們到了。”外麵的羅莫發出一聲叫喊,“快下來!”
塞文離開車子。他們已經回到這個小旅店的後院——一個有馬廄的大院子。院子裏很安靜,但直覺告訴塞文這裏曾發生了事情。
“腳印!”他低聲說道。在飲水槽邊的濕泥上,幾個清晰的痕跡印在上麵。那不是普通的痕跡,而是鐵靴留下的痕跡,“有士兵來過這裏。”
“那很正常啊。”羅莫不以為然地說道。他的精神有些不振,想來和沒有找到借口一個人離開有關係。的確,士兵進旅店檢查是否是可疑分子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沒有必要大驚小怪。隻要不裸露出胳膊,他們就是非常普通的旅客,僅僅是旅客而已。
他們四個依次走進大廳。老板還在櫃台邊拿著一個盤子反複地擦來擦去,看見他們進來後,有些生硬地笑了一下。
“老板,幫我們準備一下午餐。我們下來後立刻要用。”羅莫一邊向通往房間的過道走去,一邊向老板喊道。沒有人注意老板古怪的眼神。在他們穿過大廳中央的時候,一陣喊聲從二樓傳來。
“放下武器,以勳文伯爵的名義,你們被逮捕了!”一個戴著孔雀翎毛的衛兵出現在二樓上,隨著這個聲音,武裝的士兵從各個門口蜂擁而入。
三個人圍著羅賓站成一個圈。如果說此刻他們還有點疑問和僥幸心理的話,下麵就什麼都清楚了。因為老板大喊起來:“就是他們!是他們!他們胳膊上有灰色斑紋!”
“把袖子拉起來。”那個領頭的鍕官說道,每個門口都被占領了,十餘把長矛包圍了這幾個可疑分子。
“等一下,我先聲明,我是一個魔法師……”羅莫舉起手,裝出無辜的樣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所以呢……吃顆火球吧!”
他揮動了一下手,一個熾熱的火焰球體出現在他的手上。
“快避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的人,包括老板在內,都爭先恐後地向門外撤退。每個人都知道火球術的威力——即使他對魔法一無所知也會明白,這樣狹窄的空間正是火球術發揮最大威力的地方。樓上的鍕官看到羅莫把目標瞄準自己,立刻從二樓的窗戶跳了出去。
“不要把火球放出來,這會傷到我們自己的!”湯馬士大喊。
“不行,我堅持不了幾分鍾……我不能停止這個魔法!”羅莫用最大的嗓門回答,但他手中的火球卻已經消失。湯馬士用迷惑的表情看向羅莫,魔法師卻隻是神秘一笑,“我們快走,去房間裏拿我們的裝備!”
“剛才是怎麼回事。”塞文一邊跑一邊問羅莫,“那明明是一個大火球……”
“沒什麼,一個魔法師總是有很多小把戲的。”羅莫得意地回答。
羅莫剛才這一手確實給他們爭取到了很多時間。但騙局終究要被識破的。一開始每個人都在等著毀滅性的火焰和熱流從門口衝出來,一直到一個大著膽子的士兵從門口向裏看了一眼為止,然後他們就再一次蜂擁而進,發誓要逮著那個騙子魔法師活剝他的皮。
“他們逃不掉的,我們守著門口呢!”氣急敗壞的鍕官指揮著部下搜索前進。
“我們怎麼出去?”聽到外麵的咒罵後,此時還在旅館最裏麵的塞文問羅莫。“他們守住了每一個門口。”
“你沒聽說過一句諺語嗎?‘魔法師不需要門’。”
“為什麼?”
“因為魔法師都有很多小把戲。”羅莫走到一堵牆麵前,取出一塊黑色的布,把它抖到牆上。被這塊黑色所遮蓋的部分立即消失,現在,他們和外麵的街道之間沒有任何的障礙。在他們全部走出去後,羅莫把布扯下了牆。於是那些冰冷的石頭就把追兵隔絕在後麵了。
“沒了馬車也沒了馬——但總比什麼都沒有了要好。我說得對不對?”羅莫問後麵的湯馬士。
“沒錯。”塞文替湯馬士回答,“看來我們要提早去找派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