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3 / 3)

“那麼看看,她能不能繼承皇冠!”塞文大吼一聲,一把抱起羅賓,把這孩子敞開的上身顯示給對方。正如所料,派斯整個人愣了一下,僵硬在那裏。趁這個機會,塞文一腳踩向身邊一塊不引人注目的石頭。石頭壓住的是一根透明而堅韌的線。這根線懸掛於高處一根樹枝上,沿著複雜的林間交錯的枝幹伸向遠方。

陷阱馬上啟動了。數聲輕到幾乎沒人聽見的彈簧聲響起。塞文的目光看到了派斯身上的那兩個毒針的命中點,一根在手臂,一根在小腹。這些毒針上附著的是可以見血封喉的劇毒,數分鍾就可以致命。

“是毒……有陷阱……”派斯喊道,他的身體晃了一下。就在塞文想衝上去前,派斯的部下先一步行動了。無數粉紅色的光點在空中飄浮,圍繞在派斯身邊,潛入他的身體消失不見了。

“抗毒魔法……”塞文認出了這個法術。這個魔法也許不足以完全抵抗毒素,卻足以讓毒無法致命。

“火焰箭!”一個短促的魔法吟唱聲傳來。數枝由魔法創造的燃燒的箭矢從遠方飛射而來,全數命中派斯的身體。伴隨一聲厲呼,派斯的身體瞬間就為火焰吞沒。塞文抬起頭,看到就在他們頭頂上,羅莫正借助魔法的力量懸浮於樹枝之間。

雖然為魔法的火焰所包圍,但派斯卻還沒有死。他緊抓著自己的武器。“就這樣是打不倒我的,魔法師!”他怒吼著,“給我上,殺了他們!誰幹掉那個法師我給雙倍的錢!”隨著這句話,四周原先埋伏著的殺手全部顯形。他們中大部分都攜帶著遠程攻擊武器。

“快治療我!”派斯扭頭對身邊的刺客牧師喊道。

羅莫從天空降下。他看到那個刺客牧師在準備著一個強力的治療法術,足以治療一個人身上所受的任何傷害。在那個治療法術施展出來之前,羅莫已經先一步念出死亡的律令。

“死!”

魔法的力量貫穿了派斯的身體,把他的靈魂強扯出了他的肉體,然後撕碎。派斯的身體無力地摔倒在地,任由無用的治療法術落在身上。他重傷的身軀無法抵禦這個致命的法術,他過去的一切計謀,未來一切的計劃都失去了意義。他的野心和夢想一起隨風而去。

“他死了。”羅莫看著四麵八方的敵人,冷冷地說道。他這句話如同一個信號一樣,讓所有的銀匕首成員都停下了腳步,他們中那幾個舉著弓弩,正打算發射的也停下了動作。

“你們即使殺了我們,也得不到任何東西了。更何況我們不會束手待斃。”羅莫繼續說道。所有的銀匕首成員都看向那個牧師(毫無疑問,他是他們的首領),那個牧師遲疑了一下,但是這個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並不費力。銀匕首是以精明而聞名的組織,不會拘泥於已經無效的契約。牧師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銀匕首的成員一邊警惕地盯著羅莫和塞文,一邊向來路撤退。塞文把劍收回鞘內,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羅莫你……”一聲慘叫打斷了塞文的話。塞文本能地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同時拔出自己的劍。聲音來自一個銀匕首成員,他發出這個叫聲的理由很簡單——他的身體上下插滿了幾十根箭,簡直像頭刺蝟。而他卻是這波打擊下唯一一個還能喊出聲的。這一波弓箭攻擊一下解決了五個人,包括那個牧師和其他兩個法師。

一場戰鬥爆發了。大批武裝的士兵仿佛是從地下鑽出來的一樣,和剩下的銀匕首成員混戰成一團。這些銀匕首刺客雖然個個武藝高強,可是麵對超過十倍百倍的壓倒性優勢,他們幾乎沒能進行什麼抵抗。

“這些是……”羅莫驚訝地看著這些士兵緩緩地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

“是勳文伯爵的士兵。”塞文從這些士兵的衣著打扮上辨認出了他們的來曆。雖然這些人消滅了那些銀匕首的成員,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分析,這些士兵的臉上都不像是帶有善意。

“他們怎麼會來這裏……”羅莫有些驚訝地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

這可不是一般的小股巡邏隊。從數量上分析,這支鍕隊有好幾千人——他們的包圍簡直是密不透風。這麼龐大的兵力出現在這裏絕對不能用“偶然”來解釋的。

伴隨著一陣發號施令的聲音,士兵們讓出一條通路,三四個人走到前麵來,麵對著塞文和羅莫。

“勳文伯爵……”塞文聽到羅莫發出這樣一聲驚呼。

塞文看向那幾個人。領頭的那個年紀約莫四五十歲,一張扁平臉,一雙鼓凸的眼睛。根據一種久經考驗的說法,這種眼睛代表著愚蠢傲慢、性子暴躁且喜怒無常。他的手臂比較短,身軀肥胖,挺著一個頗大的肚子,外加上一雙長得有些過分的腿——這個人在總體上看起來極其類似一隻癩蛤蟆。這副難得的尊容讓人印象深刻,見過他的人絕對不會忘記的。

“王子殿下。”那頭癩蛤蟆開口了,聲音中充滿了一種讓人不愉快的膩味,“真的很高興你能光臨在下的領地。但您這樣不辭而別,實在是讓我很難辦的啊。”

“王子?”塞文已經明白了癩蛤蟆的目的。他也是為了羅賓而來——而且不是帶著善意而來。癩蛤蟆確實有足夠的動機——霍爾曼曾經說過,要是王子一死內戰就會爆發,除非是死在癩蛤蟆的勢力範圍內。而癩蛤蟆的智力似乎已經意識到前者,卻還沒意識到後者。塞文抱起躺在地麵上的羅賓。“你看清楚,她根本不是王子。她也不可能去繼承王位。”

“看來您的這位同伴還被蒙在鼓裏呢,王子殿下。”勳文伯爵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塞文這才發覺勳文伯爵說話的對象並非是羅賓,而是羅莫。

“怎麼回事……”塞文驚訝地看向魔法師。他是猜測過這個來曆不明的魔法師的來曆,但不管怎麼想,他也不能把這個說話文縐縐、滿口阿諛奉承、肚裏暗藏鬼胎的魔法師和“王子”兩個字聯係起來。

“啊……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王子殿下,您居然連同伴都隱瞞過去。”勳文伯爵再次大笑起來,“好吧,那麼我替您鄭重地向您的這位同伴介紹。這位是羅莫王子殿下,先皇的外孫,安菲公主的長子,柯迪雅未來的統治者,同時也是大法師塞柱爾的親傳弟子——我說得沒錯吧?”

塞文看了看羅莫的臉。這張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清楚地說明勳文伯爵並沒有胡說八道。那他手中的羅賓呢?她是誰?塞文看著懷中依然昏迷不醒的少女蒼白的麵孔。湯馬士臨死時的聲音再一次在他腦海裏響起,一股怒意突然從他心頭升起。

“你還知道些什麼?勳文伯爵。”羅莫冷冷地問。

“還知道相當多的東西,王子殿下。在您年幼時,您遭遇到多次刺殺。為了您的安全起見,您的母親,安菲公主,為您想出了一個高明的辦法。她宣布您因病夭折,同時偷偷地把年幼的您送到和皇族關係密切的大法師塞柱爾那裏。她希望借此讓您安全成長——到您的妹妹出生時候,她又進一步完善了她的計劃。她把羅賓公主當成一個男孩,以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多麼完美的計劃啊,羅賓王子按照古法一路巡遊旅行到王都,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另外一個早已經成年的王子出現在加冕儀式上,宣誓繼位。老實說,如果不是你用來帶信給你老師的那隻蝙蝠給逮住的話,所有人都還蒙在鼓裏呢。”

羅莫的臉一陣發白。

“想必王子殿下念了不少書,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這種話當成經典。可惜,最危險的地方依然是最危險的,安全不起來。”勳文伯爵哈哈大笑,看起來他已經認為自己勝券在握,“您既然來到這裏,就讓我好歹盡盡地主之誼……哈哈哈……”

“塞文……”羅莫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你會履行委托的約定吧。”

“當然。”塞文用同樣輕的聲音回答。

“王子殿下,不要想用您的魔法哦。”勳文伯爵得意地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戒指上閃著淡淡的藍光,“我和派斯那個笨蛋不同,我對自己的安全向來很注意。這個戒指能抵抗所有的魔法。”

“那麼你到底想幹什麼?勳文伯爵……我們也許可以達成一個約定……一個對您、對我都有好處的約定。您要知道,即使你殺了我,您也不能得到任何好處……”

“未必,王子殿下。您要知道,隻要您一死,國內諸侯都有資格問鼎皇位,包括我在內。所有的貴族,隻要願意,就可以在祖譜中找到皇家的血緣聯係……隻需要把您的屍體栽贓到霍爾曼的頭上,他就無法名正言順地繼承皇冠了。到時候,戰端一開,憑借我的天才,我的精銳的鍕隊,還有我偉大的名聲,難道我不會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嗎?我將成為皇帝,開國君主……”

霍爾曼對勳文伯爵的評價可以說一針見血,塞文不由得這麼想道。

趁著勳文伯爵得意洋洋說話的機會,羅莫右手伸進懷裏,猛地抽出一根魔杖。

“魔法杖?沒有用的,王子殿下……”看到羅莫的舉動,勳文伯爵依然不以為然。他看起來很享受別人的絕望和緊張,所以現在還沒有下手,“弓箭手準備……”

說時遲那時快,羅莫舉起魔杖,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根魔杖的時候,他的另外一隻手從口袋裏抽出那條黑布。這一次他不是鋪在什麼地方上,而是罩向塞文。

塞文沒有躲閃。那塊布雖然籠罩在他頭上,但是他卻沒有被布籠罩住的感覺。仿佛被丟進了一個漆黑的空間,四周什麼都沒有,沒有光,沒有感覺,隻有一片的黑暗。

“等著我,我會來找你們的……”在完全被黑暗籠罩之前,塞文聽到這句話,以及弓弦的響聲。

黑暗持續時間並不長,一點光亮很快出現在塞文視野裏。塞文抱著羅賓沒有動,而那道光迅速地移動過來,在塞文意識到那實際上是陽光之前,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了。

那塊屢立奇功的黑布現在就在塞文身邊。不過它的表麵已經完全喪失了原先的魔法光澤,變得和普通的鄉下農婦的紡織品沒有什麼區別。這件魔法物品已經被摧毀了,因為超負荷使用而被破壞。

他現在所站的地方是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遠處能看到一座小山,幾條溪流沿著山坡潺潺流動。小山頂端是一片白色,那不是雪而是白色的岩石,整個山頂都被這種白色岩石所覆蓋。四周看不到一點人煙。一隻兔子突然從一堆草中探出了頭。在看到塞文後,兔子馬上又縮回了窩裏。

平坦寬敞的收稅官大道就在那座小山腳下延伸而過。從大道的寬度可判斷,一座城鎮就在這附近,距離這裏不超過兩天的路。

塞文選了個合適的位置放下手中的羅賓。這個女孩依然處於半昏迷狀態,她的嘴唇微微嚅動著,不斷地喊著“媽媽”、“哥哥”和湯馬士。

剛才勳文伯爵所說的一切真的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雙方都承認了這一點,塞文一定以為那是癡人說夢。保護者反而是被保護人,被保護者反而隻是一個誘餌。即將繼承皇冠的根本不是年方十五、正在進行成人巡禮的少年——甚至不是少年,而是早已經成年的大法師。其中的種種奧妙幾乎讓人想不透。羅莫早已經成年了,他為什麼不去繼承皇位呢?反而要拖到現在……

羅賓的一聲口申口今打斷了塞文的思路。一切都等到羅莫回來後再說吧。他所接受的委托是保護羅賓,不管他是王子還是公主,不管他是否要繼承皇位。其他的事情他沒有必要想太多。

他要保護的是羅賓,知道這一點就夠了。殺手和保鏢是截然不同的工作,前者需要盡可能了解目標以及目標身邊人的一切情況,因為所有的人都是敵人;而後者卻不需要了解這樣多,因為還有可靠的盟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