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文走上前,仔細地觀察屍體。“一擊致命,死了有些時間了……不是睡熟才動手,而是先動手才放的迷魂香。”他分析著,“一瞬間幹掉這麼多人……連讓他們發出喊聲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動作一定很隱蔽,而且快得難以置信,無疑是高手呢……以劍為武器……”
“這麼圓的傷口可能是長槍……”
“長槍太顯眼,隱瞞不了人的。一旦用長槍攻擊,這麼多人絕對有機會喊出聲。這實際上隻是一種用劍的習慣……刺進人體後就旋轉一周,使得傷口更大,更加致命……這需要高超的腕力與技巧,而且使用的是輕而鋒利的劍。刺客的劍。”
他來到另外一具屍體邊:“羅莫,注意到他們失去什麼了嗎?”
“生命?”
“笨蛋,是這個。”塞文指了一下屍體的耳朵。屍體的耳朵已經被割掉了,“奇怪……割掉耳朵有什麼意義?難道是為了統計殺害的人數?”塞文繼續查看屍體,隨即在牆角一側的一個旅客的身上有了新發現,“傷口不深……這是匕首的傷……不止一個人……看來霍爾曼找了不少人來。”
“他們到哪裏去了?”
“大概在掃蕩小鎮的警衛,以及旅館附近的居民。”塞文判斷,“當殺手占據優勢的時候,就會先掃蕩外圍可能礙事的家夥,再攻擊目標,以確保成功率。”
“如果不占據優勢呢?”羅莫隨口問了一句。
“那麼就會盡可能潛入,對目標發起突然襲擊,然後不管成功與否都立刻退走。”塞文看了一眼羅莫,“幸好他們這一次占有優勢,否則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們不止一個對不對?”羅莫臉一紅,立刻把話題扯開,“塞文,這個給你。”他脫下自己的腰帶。
“怎麼?”
“這個是抗魔腰帶,可以把對方的魔法反彈回去。等一會我可能要放一些容易誤傷到你的魔法,有了這個就沒關係了。”
“你自己呢?”塞文接過羅莫的腰帶。這件奢華的腰帶上布滿了各色的繡金魔法文字,一看就知道是珍品。
“放心好了,我可是魔法師,一個魔法師總是有很多小把戲的。”
塞文戴上腰帶,隨即就抓起自己的長劍,在一瞬間擋住了從背後刺來的一把短劍。危險的身影從大廳柱子的影子中分化出來,在搖曳的燭光下變成一個完全的人體。
“嘿嘿嘿嘿……”陰冷的、讓人全身惡寒的笑聲充斥了整個大廳。隨著這個笑聲,旅館大門砰然開啟,幾個人影出現在大廳外麵。冷風吹進大廳,把本來照亮大廳的蠟燭吹熄一半,剩下的也都在風中萎縮顫抖。
“希萊!”塞文的眼睛穿過黑暗,認出了這些人其中的一個。其餘的兩個塞文不曾見過。他們身上都穿著魔法師的鬥篷。
“塞文,你真的是不知好歹。”希萊冷冷地說道。從話音的間隙,塞文聽到窗外隱約的腳步聲。他知道希萊帶來的部下絕對不止眼前這幾個。他已經帶了足夠多的部下來,多到足夠把整個旅館都給包圍。他說話也不像那頭癩蛤蟆一樣為了表現欲,而隻是想用自己的聲音來掩飾部下的腳步聲而已,“你這是自找死路。霍爾曼本來已經很慷慨了。”
“是嗎?我覺得羅莫的條件更好一點。”
“隻怕你沒福享受!死人是什麼都不需要的。”
“小心點,他可能帶了很多人來!”塞文低聲地對身邊的羅莫說道,“他們用傳送魔法來的。”
“傳送魔法?可是,隻靠傳送魔法的話,霍爾曼隻能送很少的人來。他手下沒那麼多魔法師。”
“很少是多少?”
“……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個!”
“這樣你還嫌少?!”塞文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羅莫。
那個先前發出冷笑的黑影衝上了,做了一個假動作,手中長劍刺向塞文的肩頭,卻在最後關頭扭轉方向,改攻擊大腿。塞文識破了這個小花招,兩人的武器彼此碰撞了一下,濺起幾點火星。隨即重新恢複成最初的狀態。對峙的雙方衣著類似。那個陌生人和塞文一樣穿著一身黑衣,然而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陌生人雖然全身漆黑卻與四周格格不入——他似乎比陰影更加黑暗。相反的,塞文的身體則平靜地和陰影融合為一體,每個行動都似乎隻是陰影的流動。兩人再次衝上,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鋒,速度快得沒有人可以看清,似乎隻是影子隨著燭光的一次搖晃。這次交鋒的結果似乎依然是勢均力敵,雙方各自後退,擺出防禦的架勢。
塞文沒有忽略希萊的存在。希萊雖然喊出了“給我上”,事實上卻沒有什麼反應。他身邊那幾個人依然沒有動手,四周也沒有出現其他人來,真正在戰鬥的還是隻有那個黑衣殺手。這種狀況讓塞文感到一陣危險。
“不愧是‘劍刃’塞文。”陌生人陰笑著,“我很久以來就想會會你!我聽說你從來沒有失手過。”
“我那麼有名嗎?”塞文冷靜地回答。剛才瞬間的交手讓他明白這不是普通的敵人,速度、力量、角度無可挑剔。他能閃過刺向他大腿的一擊就有幾分運氣的成分了。不過即使如此,這個人也僅僅是個幌子,希萊一定另有安排。塞文見識過那個鍕官預見性的目光和高明的運籌帷幄技巧。
希萊還在等待著什麼。
塞文慢慢地挪動位置,尋找著殺敵的空隙。突然之間,他看到了羅莫臉上那略顯得意的微笑。這個笑容讓他心裏一驚,幾乎被對手抓住機會。
塞文排除所有的雜念,全心全意地戰鬥。這個對手不容許他有任何疏忽。雙方武器彼此糾纏著,想攻破對方的防禦,去接觸肉體。塞文向後彎去,以幾乎超越人類極限的後仰閃過了對方一劍,同時回敬了幾下。
“啊……”希萊似乎為剛才這一驚險的場麵所震驚,發出一聲驚歎。應該說這聲驚歎更像是暗號。那兩個在希萊身邊的魔法師立刻動手,一道耀眼的閃電向站著不動的羅莫射來。不過羅莫早有準備,在閃電到達之前他的身體就消失了。
“傳送走了。追!他逃不掉的。”那兩個魔法師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趁著這個短暫的機會,塞文的對手再次撲上來,這一次動作幅度卻大得不像話,滿是破綻,和剛才精巧靈活的身手完全不相稱。
塞文慎重地閃過這一下,沒有進攻。這種前後的變化太詭異太不正常了。那個黑衣人又一次撲上來,同樣是破綻百出的動作,簡直是送過來等著塞文的劍。
塞文刺了過去,把對方逼得險象環生,節節後退。希萊依然沒有任何其他的舉動,盡管他手裏拿著弓箭。整個大廳裏隻有塞文和這個黑衣人在戰鬥。對方後退中居然絆上屍體摔了一跤——這簡直是一個難以想像的低級錯誤。隻要塞文逼進一步,立刻就能殺了他——如果塞文沒有看見對方隱藏在驚慌失措表情下麵的那一抹狡黠的目光的話。
塞文立即抽身側躍。險之又險地閃過一根箭矢。他瞬間明白自己已經被引入敵人的陷阱。他的位置極其不妙,毫無遮擋地麵對著所有的窗戶——嗖嗖聲不斷從窗外傳來。這就是對手的戰術,把他引到這個四麵受敵的位置。而且他剛才這個跳躍動作導致他更加地深入陷阱,現在完全沒有躲閃的餘地。窗外也許有二十個弓箭手,或者更多。而且這些弓箭手密集的有章法的箭矢封死了他退回去的路。
“卑鄙!”塞文喊道。
“去死吧,塞文。”假裝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露出殘忍的笑容,“你喊什麼都沒有用,這些人絕對不會憐憫或者動搖的,他們連自己人都可以照射不誤……”無論塞文怎麼退讓,他都不可能躲閃過這精心安排好的陷阱。這個位置妙極了,沒有桌子可以遮擋箭雨,沒有柱子可以阻擋弓箭手的視線……這裏是一片完全的空地。他期待著塞文被射成一隻刺蝟。就算塞文勉強帶傷逃出一命,一樣會死在他的劍下。
塞文沒有試圖衝到一個有掩護的地方。他出人意料地撲向前,一枝箭從正麵擦過他肩頭,卻阻止不了他整個人撲到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用力擋開塞文淩空刺下的一劍,但塞文卻主動放開了劍。他抱住黑衣人,借飛撲的力量在地上翻了一個身,讓兩個人的身體交換了一下位置。倒黴的肉靶立刻插上了十幾根箭。
窗外傳來巨大的響聲,金色的灼炎波從空落下,照亮了整個漆黑的夜空。一個窗外的箭手發出慘叫。接著十幾枚火球隕石般的灼炎波落下,把這種慘叫擴大到每一個窗口外。
“遲了一點,羅莫。”塞文低聲說道。他推開屍體,屍體畢竟不是塔盾,護得住要害卻護不住全身。他手腳上已經中了好幾箭。
“做得漂亮,不愧是塞文。”希萊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塞文,發出惡毒的一笑,“你幹掉的可是‘黑狼’約爾,一個和你齊名的家夥呢……也多虧你,讓我可以節約一大筆錢。”
“隻怕你沒福享受,死人節約多少錢都沒有意義。”塞文一邊拔出受傷處的箭一邊說道。他強行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從傷口轉移開,然而還是痛到幾乎昏厥。
“你學我的話倒很快。”希萊回答,“不過我必須說明,某一方麵我還是比較感激你的,因為你的緣故,所有的功勞都可以歸到我的身上。有遺言的話盡早說吧,我會盡量考慮考慮的。”
“那麼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裏的?我前腳到後腳牧師就來了……再怎麼消息靈通也不至於如此吧。”
“啊……哈哈哈……我告訴你好了。那些魔法師給你的劍上淬的毒不僅有致命的效果,而且也可以作為跟蹤法術的定位物。你到了什麼位置,我們都一清二楚呢。先說明白,這實際上是我的主意,等我回去以後,霍爾曼殿下一定會對我另眼相待。我過去欠他太多,現在終於有機會報答了。”
“那得看你有沒有命回去!”塞文突然躍起,撲向希萊。希萊則不緊不慢地舉起自己的弓,搭上箭。
“是嗎?可惜我並不擔心這個,順便說一句,我對自己的箭術很有自信。”希萊擺好架勢,瞄準了腳步顛簸的獵物。
希萊放出了箭,目標是塞文的麵門。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這一箭一定可以準確無誤地洞穿腦袋。但“劍刃”塞文不是普通人。他剛才還腳步顛簸,馬上卻手腳靈活起來。憑借無數次危險中培養出來的、近乎野獸的直覺本能,他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了這一箭。他繼續向前衝去,速度比剛才快了好幾倍,希萊已經沒有機會上第二根箭了。
“如果你瞄準的不是我的頭,而是我的胸口,也許你就贏了。”塞文冷笑著撲上去。
“多謝提醒……不過,現在還來得及啊。”希萊露出一個凶狠的笑容。他丟開弓,從鬥篷下摸出一把上好箭的重型弩,“你看,我一向是準備充足的。”他對準了塞文的胸口。伴隨著一聲鈍響,塞文的身體停了下來,弩箭的箭頭隱沒在他的皮甲之下。塞文發出一聲沉重的口申口今,身體倒了下去。
“一個麻煩清除掉了……”希萊收回弩,重新上好然後藏到鬥篷下,同時吹了聲口哨。
一聲巨大的爆炸從屋頂傳來,震得整個旅館一陣顫抖,塵土嘩嘩地向下落。緊接著傳來另外一聲爆炸給屋頂開了個天窗,一個黑色的東西掉了下來。老半天希萊才看清楚那是一具焦黑的屍體——不過不是羅莫,而是那兩個法師中的一個。
“塞文!”羅莫從天窗中徐徐降下,他看到了倒地不動的塞文,“你殺了他?”
“我說羅莫王子殿下,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希萊毫無懼意,“那兩個家夥果然不是你的對手。大法師的稱號果然是憑實力得來的。”他看著羅莫,羅莫也不是平安無事。他的鬥篷上有幾處破損,胸口上有一攤血跡——那是某個衝擊法術留下的,“現在的問題是……你想怎麼死?”
“我已經解決掉你外麵那群弓箭手了。”羅莫急劇地喘息著,“你以為憑你一個打得過我嗎?”
“我?誰說我要和你打?”希萊發出一聲冷笑。接著他的身體慢慢消失,“我隻是來……防止你們提前逃走而已。”
“是幻影……”羅莫向門外衝去。這種傳送距離是有限的,希萊還沒有走遠。而且他也不會走遠。
“不要追!”一個聲音阻止了羅莫,塞文從地上爬了起來,“那家夥一定有埋伏……”
“塞文,你怎麼樣?”
“沒事……幸好這徽章在我身上。”塞文拔出胸口的那根箭,接著又拉出那個皇家身份的證明,“夠幸運的,真的。”
“更幸運的是,我還有最後兩瓶治療藥水。”羅莫笑了一聲。
他們走出門去,毫無意外地看到希萊正在等他們。無論是羅莫還是塞文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希萊身邊,聚集了一整支全副武裝、裝備齊全的隊伍。前列是舉著盾牌的重甲士兵,後麵是一整列的弓箭手。魔法師的鬥篷則夾雜在精鐵盔甲之間。人群黑壓壓地布滿了前方,有百人以上。羅莫立刻明白希萊的自信由何而來——他一開始就有了萬全的準備。他帶著少數幾個人衝過來,目的僅僅是為了防止這種大規模的傳送被察覺。
“羅莫,你不是說他們隻有不到五十人嗎?”塞文自嘲地問。
“這個……這個……看來他們招募了很多新的魔法師……”
這種情況令人絕望。不管塞文如何自信,或者羅莫怎麼強大,靠兩個人怎麼可能抵抗一整支鍕隊?也許他們可以打敗三五個刺客,同時消滅十幾個弓箭手……但在這種隋況下,無論做什麼都毫無意義。
“羅莫殿下,想靠魔法逃走已經太遲了。我的部下已經豎立好了防止逃跑的魔法屏障了呢。你們離不開這個鎮子的。”希萊得意的聲音傳來。塞文終於明白他一直拖延等待的是什麼——他在等待後續部隊的抵達,以及防止傳送魔法的完成。
“看來我們完了呢。”塞文不自覺地笑起來,“不過這總比火刑好……就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好了。你幹什麼,羅莫?”
羅莫沒有回答,隻是穩步走向敵陣。腳步之穩重讓塞文不覺有些驚慌。
“想用魔法嗎?羅莫殿下……不過你現在還剩下幾個戰鬥的法術呢?”希萊哈哈大笑,並不介意。生死關頭虛張聲勢的套路他已經見得太多了。
“愚蠢的人類,你對魔法了解得太少了。”羅莫的語氣讓笑容從希萊臉上消失,“我確實隻剩下一兩個戰鬥法術……可是隻要一個法術就夠了!”
羅莫站直身體,開始吟唱他的法術。
“那……那是同歸於盡的咒語!”一個魔法師發出驚叫,“燃燒所有的魔法以毀滅一切,快阻止他!”
幾個魔法師向羅莫丟出了無用的火球和冰風暴,弓箭也立刻射向他,但有一股看不見的能量在守護著羅莫,所有的攻擊都被擋了下來。
“解除他的護身法術,不能讓他完成這個咒語!”一股能量射向羅莫,想破壞保護著他的力場。然而守護著羅莫的法術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強大,這股能量沒有發揮作用。
“麥康提爾最後一擊!”羅莫釋放出了魔法。恐怖的魔法能量從他身上爆發而出,如同不可阻擋的浪潮一樣席卷了一切。數量上的優勢毫無意義,士兵徒勞地舉起盾牌想抵擋這死亡的衝擊波,魔法師也張開防禦魔法——但死神張開了大嘴,把一切都吞噬了下去。大部分士兵和法師都在這股能量的第一波衝擊下就被殺死,其他的則在接下來的時間內陣亡。
塞文幾乎是看著那些士兵怎麼接二連三地倒下,有的甚至是直接蒸發成煙霧。那魔法的威力簡直無法形容,仿佛是一座火山噴發出來,把所有的士兵、魔法師都一個不剩地卷了下去。羅莫給他的魔法腰帶保護著他,讓他得以避開毀滅的能量風暴。這毀滅的法術和各式各樣的防禦魔法碰撞著,尖嘯聲伴隨各種光芒閃爍,刺激得他雙眼昏眩不已。塞文不得不閉上眼睛。雖然他幾乎不用看也知道那些人的下場。
“羅莫!”在耳邊劇烈的震動聲結束後,塞文立刻一躍而起。他衝向剛才毀滅風暴的中心,也就是羅莫所站的位置。羅莫倒在地上,看起來毫無生氣。
“羅莫!”塞文用力搖著同伴的身體。過了老半天羅莫才睜開了眼睛。
“看……來……在下成……功了呢。”他的聲音嘶啞,仿佛每說一個字都要耗盡所有的力氣,“幸好……那……家夥……不懂多少魔法……他隻知道法術分……戰鬥法術和非……戰鬥法術……卻不知道所有魔法……的力量都可以……轉變為……”
“別說了,你還好吧?”
“死不了……在我……看到……羅賓……結婚前……怎麼……可能死掉呢……我還要給她……主持婚禮……呢……”羅莫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這個笑容讓塞文感到一陣痛心。不過看起來,這個騙子魔法師雖然已經半死不活,但卻還不會死掉。
“我去找鎮子裏的牧師,叫他來幫你治療好了。”
“沒……用的……嘿嘿……這麼大響聲都……沒有人……出來看……看來鎮子上的人……都完蛋了……這都是……我們惹的……”
“我們哪裏還有力量去關心別人……來,我帶你回旅館裏去。雖然大廳已經完蛋了,可是旅客房間還基本完好呢……”
塞文扶起羅莫。魔法師的身體此刻完全沒有活力,隻能像嬰兒一樣任由塞文擺布。
“我們走……”一聲弓弦的響聲打斷了塞文的聲音。在他醒悟過來那是有人在朝他們射擊的時候,羅莫的胸口已經多出了一根弩箭的箭尾。
“啊……”羅莫發出一聲輕微的口申口今,血沫染紅了他蒼白的嘴唇。
塞文扭頭看向發射者。那是希萊。這個霍爾曼的忠實部下半躺半坐,斜斜地靠在幾具同僚的屍體上,手中拿著一張弩。
“王子殿下……抱歉……我沒能完成任務……不過……你以為你已經贏了嗎……愚蠢的家夥們,你們根本不知道等著你們的……是什麼……哈哈哈哈……”希萊發出一陣駭人的哈哈大笑,笑聲變成了劇烈的咳嗽,接著咳嗽聲突然間平息下來。希萊的頭一歪,空弩掉落到地上。
“羅莫!”塞文用力喊道,但他馬上發現情況還沒有不可挽回。這一箭射得不準確,因為射箭者狀態的緣故,這箭沒有能直接射透內髒,而是歪著射進人體。隻要沒有出血過量,這樣的傷是不會致命的。
但那是對正常情況下的人而言。現在羅莫這樣子誰也不能保證這一箭要不了他的命。
“沒事,這傷很輕……”他竭力安慰羅莫,同時試圖止血。在他這麼做的時候,羅莫的背拱起來,身體開始劇烈地痙攣。
“毒……”這種情況塞文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人體中了劇毒的反應——希萊的弩箭上是附帶劇毒的。
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考慮了,塞文立刻掏出自己身邊的解毒藥——他永遠帶著這種東西以備不時之需。他把藥水灌進羅莫緊閉的牙關,絕望地看到這一點作用都沒有。這箭上塗的不是普通的毒,也許就是那些魔法師附在他劍上的毒。那些魔法師說過,這毒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
“塞……塞文……”痙攣終於平息下來,羅莫的眼睛恢複了一點神采,說話也比先前流暢了一些。但塞文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他寧可看到羅莫像先前一樣萎靡——這甚至比痙攣更加可怕。
這是回光返照,人類生命行將耗盡之時才會出現的現象。
“看來……我沒希望了……”羅莫的臉恢複了一點血色,但嘴角溢出的血已經開始發黑。這種毒簡直強得難以置信,即使喝下了強力的解毒藥水,它也要在半分鍾內才能深入血脈。
“我已經給你喝下了解毒藥……”
“沒用的……我的身體不會騙我……你的解毒藥對這種毒無效……我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看來我沒機會去主持羅賓的婚禮了。”羅莫大口地吸著氣,他的胸口傳出泡沫碎裂般的聲音,“就這麼死了真不甘心……”他突然舉起雙手,緊緊抓住塞文的肩,“塞文,我們是朋友嗎?”
“是……”過了幾秒後,塞文如此回答。
“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她……就讓我悄悄地消失……就算看到我的屍體,也隻作為那個雇用來的陌生法師……而不是她的哥哥……那孩子……已經承受不了第二次打擊了……”羅莫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就好像剛完成一場激烈運動的人所發出的喘息,“答應我……”
“如果你死了,那麼她怎麼辦?”塞文突然暴怒起來,他緊緊地抓著羅莫的肩頭,“她隻能和你說的一樣,關在黃金的牢籠裏度過一生?”
羅莫擠出一個笑容。“塞文……你依然是個……雇傭兵嗎?隻要給錢……什麼都可以做?”
“是的……”
羅莫的手伸進懷裏,摸出一個藍色的、小巧的發夾,上麵鑲嵌著六顆巨大的鑽石——這些鑽石大得讓人驚訝。他的手顫抖著,把這個發夾塞到塞文手裏。“這個……算是我的……酬金……代替我……去完成我的計劃……你知道怎麼做的……你要……好好地……保護羅賓……”羅莫的嘴唇發紫,嘴裏流出的也不再是血,而是半凝固的血塊。
“塞文……記得……希望……”
“希望?”
“……最後是……希望……告訴羅賓……最後……是……希望……”
羅莫的聲音非常的輕,輕得隻有塞文這樣耳力的人才能聽得見他在說什麼。羅莫似乎竭力想說清楚最後的話,但他的嘴才隻是略略張開就停了下來,永遠地停了下來。
羅莫已經死了。
(本章完)